隔着衣料,杜雲蘿聽見了穆連瀟的心跳聲。
頭頂傳來他的聲音,飽含笑意。
“雲蘿,喜歡嗎?”
杜雲蘿揚起脣角,嬌嬌道:“很喜歡。”
“再喜歡也先鬆手,”穆連瀟的笑聲輕快極了,“我身上全是泥,你別弄髒了。”
杜雲蘿撇嘴,這麼點泥土,她纔不管呢。
懷中的杜雲蘿嬌氣小巧粘人,穆連瀟拿她沒辦法,只能由着她抱着,低聲道:“都說雲蘿花要二月、三月扦插纔好養活,去年到宣城時已經過了時間,今年無論如何都想給你種上。
頭一年,不一定能開成片,明年到了花季就好看了。”
杜雲蘿咯咯直笑,心裡甜着膩着。
直到哥兒醒了,杜雲蘿纔不舍地鬆開了穆連瀟,轉身往屋子裡去了。
穆連瀟把花枝再整理了一番,這纔回屋裡梳洗。
下午時,穆連瀟啓程回山峪關。
杜雲蘿抱着哥兒送他,道:“我讓九溪半個月給你送次冊子。”
穆連瀟笑着應了,翻身上馬後,又想到什麼俯下身來道:“不是會畫畫嗎?在冊子裡也畫上。”
杜雲蘿頷首。
這一趟返程,穆連瀟快馬加鞭,到了山峪關後,便去尋了黃大將軍。
黃大將軍身材魁梧,他坐在大案前,案上擺着信封。
見穆連瀟來了,他指了指信:“聖上手諭。”
穆連瀟忍俊不禁。
若是尋常信箋,黃大將軍揚手把它飛過來了,也只有聖上手諭,他不敢那般做。
穆連瀟取出信來仔細看了,道:“聖上讓我回京一趟。”
黃大將軍瞭然:“你過年時沒回京,聖上這是惦記着呢。”
穆連瀟沒有細說。
聖上惦記的自然是昌平伯府的事體,穆連瀟雖有密信傳回宮中,但到底不是親口表述。
前幾日在宣城,穆連瀟與杜懷讓也溝通了許多。
比起在山峪關的穆連瀟,杜懷讓對昌平伯府的觀察更加仔細。
正好手頭上掌握了一些消息,穆連瀟想,趁此回京稟明聖上也好。
穆連瀟轉身往外走,走到門邊時又停駐了腳步,在黃大將軍疑惑的目光之中,他走回到大案前,道:“將軍聽說過一個叫賈德的鏢頭嗎?以前是京城揚威鏢局的。”
黃大將軍吸了一口氣,仔細回想:“倒是有這麼點印象。”
回憶了半晌,黃大將軍一拍腦門,道:“我想起來了。
差不多是二十年前,揚威鏢局在京中很是紅火,不僅是關內生意做得大,還做關外生意。
我當時剛到京城,鏢局爲了招鏢師設了擂臺,我湊熱鬧去看了,有幾位江湖人身手真是不凡。
後來,北疆戰事起,揚威鏢局在關外折了兩回,損失慘重,連關內生意都不好做了。
撐到了永安十五年,北疆太平了之後,才又憋着一股氣想要東山再起,可韃子的心不死,前兩年不是又興戰事了嗎?鏢局就撐不住了。
有幾個鏢師到我軍中投軍,說起過賈德。
說他爲人忠義,鏢局最苦的那兩年,賈德都咬牙堅持了,北疆戰事一停,別的鏢局還不敢走關外時,就帶着人接了生意。
前後走了兩趟,後來那幾個鏢師也沒見過他了,聽說是回來的時候受了內傷,回鄉養傷去了。”
穆連瀟聽完,沉吟道:“將軍見過賈德嗎?”
“沒見過,”黃大將軍搖頭,“你今天怎麼會問起這麼個人來?”
穆連瀟斟酌着把衚衕裡江南客商宴請賈德的事體說了。
黃大將軍站起身,在屋裡來回踱步,背手道:“要真的是賈德,那他對關外可比我們熟悉多了,別說是古梅里了,我聽聞,再往西邊,他們都去過。賈德認路,底下鏢師全靠他領路。”
聖上駐軍山峪關,最想要做的就是奇襲古梅里,釜底抽薪,以絕後患。
可要是沒有一個好向導,別說是找到古梅里了,他們連這關口都不能出。
黃大將軍在這裡操練了一年多,早就手癢到不行了。
若能得一好向導……
一想到這個可能性,黃大將軍的眼睛都亮了起來:“你和那賈德打了照面沒有?他會在宣城待多久?哎對了!投軍的鏢師也在營中,我讓人找他來。”
黃大將軍喚了親兵進來,吩咐了一通。
沒等多久,一個身形健碩的兵士進來了。
穆連瀟對這個兵士有印象,名叫李高,爲人老實。
黃大將軍問他:“你們鏢局裡的那個賈德,你還記得他長什麼樣嗎?”
李高憨憨笑了笑,道:“將軍,我是永安十五年進的揚威鏢局,進去的時候,賈鏢頭已經去關外走鏢了。
他的事情,我都是聽別人說的。
只有一回,他回京來,別人跟我說那是賈鏢頭,我瞪大眼睛使勁瞧,就是隔得有些遠,看得不大仔細。
就記得個頭吧,比將軍矮半個頭,長臉,長得不出奇。
這裡有道疤,聽說是打劫匪的時候傷的。”
李高在右額頭上比劃了一番,他只記得這麼多,再往下就說不出來了。
黃大將軍讓李高退了出去,忐忑問道:“怎麼樣?跟你看到的賈德像嗎?”
穆連瀟抿脣,點了點頭:“我看到的那人,額頭上是有一道疤。”
“那就錯不了了,真是天助我也!”黃大將軍撫掌大笑。
穆連瀟剛要頷首,腦海中浮起杜雲蘿皺着眉頭的樣子,他的心重重一跳。
慎重再慎重,這是他答應杜雲蘿的,也是不得不做到的。
“我剛好要啓程回京,先去宣城確定賈德的行蹤,再到京中打聽一番,也把這事情稟明聖上。”穆連瀟道。
黃大將軍亦非魯莽之人,聞言沉思着應了。
宣城之中,杜雲蘿抱着哥兒透過北窗看着雲蘿花。
才幾日光景,扦插的雲蘿花枝活了過來,稍稍長了那麼一丁點。
錦蕊笑話道:“也只有夫人這樣****瞧着的人才看得出這花兒長了。”
杜雲蘿嗔她。
錦嵐飛一般地進來,道:“夫人,世子回來了。”
杜雲蘿怔在了原地,這才幾天,怎麼就突然回來了?
她抱着哥兒迎了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