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章

第028章

薛婉早晨起來,就有丫鬟給她送來花蜜水,她喝了一口以後,下牀站在那裡,讓丫鬟伺候她梳洗,然後有兩個丫鬟輪流送衣服來給她看,這是她在入府之前,薛宸就命人裁好的新衣,一共三十六套,各種花樣顏色款式應有盡有,薛婉嬌氣十足的選了一套粉色革絲繡牡丹花的襖裙,顏色鮮亮,款式漂亮。

丫鬟正要送上來,卻聽一旁正伺候薛婉梳頭的丫鬟柏翠說道:

「二小姐,不能穿這套。」

薛婉正對著鏡子擦胭脂,聽柏翠這麼說了,也沒在意,隨口問道:「爲什麼不能穿?」

柏翠停下動作,彎下腰在薛婉耳旁說了一句:

「太太過世一年多,大小姐還在孝期內,二小姐不能穿的這樣豔麗,大小姐看見了會不高興的。」

薛婉一下子就把手裡的胭脂砸在了梳妝檯上,一把奪過了柏翠手裡的梳子,也重重拍在臺上,然後兩隻眼睛瞪得圓圓,瞪的柏翠都不敢擡眼,侷促的站在那裡。

她真是好心提醒二小姐的,府裡太太過世一年,大小姐三年重孝,二小姐於情於禮都不該打扮的太過鮮豔纔對。

薛婉見柏翠還是有些懼怕她的,心裡有些得意,輕蔑的撇了撇嘴,她如今也是小姐了,這些人都是伺候她的,哪裡敢和她頂撞,想著她初來乍到,若是連個丫鬟都制不住的話,今後豈不是要被這些下人騎到頭上撒野?

冷下神情,指了指門外,冷聲對柏翠說道:

「主子的事,哪裡輪到你這個奴婢多嘴。去門外跪著,我不讓起來,你就不許起來。」

柏翠暗叫自己倒楣,早知道就不多嘴,原本是想在二小姐面前多點體面,可如今二小姐根本不領情,她倒枉做了好人,讓二小姐乾脆拿她來立威,成了那個殺雞儆猴的雞。

柏翠心裡嘀咕,可也不敢真的頂撞二小姐,對薛婉屈膝行了禮之後,就乖乖的往門外走去,薛婉看著她順從的背影,突然又叫住了她,柏翠以爲二小姐開恩,正要謝恩,卻聽二小姐對旁邊的鶯歌說道:

「去把淨房裡的踩腳珠子拿來,讓她墊著那個跪。」

柏翠立刻面色慘白。

踩腳珠子全都是竹子做的,跪在上頭若時候長了,她這腿只怕就廢了,當場跪下來求饒,給薛婉磕頭:「二小姐饒了我吧,奴婢多嘴,奴婢下回再也不敢多說了。」

鶯歌也有些猶豫,想等柏翠求了饒,看薛婉會不會收回成命的,誰知道薛婉根本不聽柏翠的話,一拍桌子,對鶯歌瞪眼道:

「還不快去!你也想跟著她一起跪嗎?」

鶯歌哪裡敢耽擱,去了淨房裡去了踩腳用的珠子板,送到柏翠手上,看著她苦著臉跪到門外,那膝蓋跪在珠子上,她看著都覺得心疼。

可二小姐是個無心的,小小年紀,整治人的手段卻很毒辣,她是不敢給柏翠求饒了,生怕把自己也給搭進去。

薛婉最後還是換上了那套豔麗的衣裳,對著鏡子轉了好幾圈,都覺得自己漂亮的像個小仙女般,然後就走出院子,去西跨院找她娘一起用早飯,順便告訴她,自己今日有多威風。

可她一踏進徐素娥的院子,與她打了一個照面,徐素娥的就迎上來,不等她開口,就訓道:

「你怎麼穿成這樣?快回去換了。」

薛婉看著自家孃親,不明所以的低頭看了看,說道:

「娘,我穿這個不好看嗎?我覺得挺好看的。」

徐素娥深吸一口氣,將薛婉推出門,說道:「好看也不能穿,你身邊伺候的人怎麼回事,這種衣服也拿來給你穿,要是給你爹看見,那還得了?」

薛婉不懂她娘爲什麼這麼緊張,拌嘴道:「看見又怎麼樣?」轉念一想,又狡黠道:「這些衣服都是薛宸送來的,要是爹罵我,我就說是薛宸讓我穿的。」

徐素娥簡直想要掐死這個什麼都不懂的女兒,說道:「大小姐是讓人給你準備的四季各色常服,你這鮮亮的衣服是她逼著你穿的嗎?你自己就沒個腦子我再說一遍,趕緊回去換件素色的。」

不等薛婉說話,就被徐素娥推了出去,薛婉吃了個閉門羹,有點委屈,自己連早飯都沒吃,就過來給娘請安,誰知道娘卻不領情,正心情不好,走在回海棠苑的迴廊上,就有一個穿著紅衣的丫鬟迎面走來,規規矩矩的給薛婉行了禮,說道:

「二小姐,這是大小姐請來的管教媽媽,姓樊,今後她就跟您一起住在海棠苑裡,您有什麼不懂的,都可以問她。」

薛婉蹙眉,她知道這個紅衣丫鬟是薛宸身邊的,叫什麼衾鳳,看見她就覺得看見了薛宸,擡眼看了看她身後那看起來一絲不苟的婦人,也沒說什麼,點了點頭之後,衾鳳就對她行禮,說道:

「人我已經給二小姐送來了,奴婢這就回去跟大小姐覆命去了。」

薛婉看著她離開的背影,直到轉過角,看不見人了,她纔將樊媽媽上下打量一番,也不做評價,繼續擡腳往前走,嘴裡說著:

「跟上吧,回去換衣服,換好了還來我娘這裡吃早飯。」

樊媽媽一步一步跟在薛婉身後,身姿幾乎都看不出搖晃,面上表情也十分恭謹到位,用不高不低,不卑不亢的聲音對薛婉說道:

「二小姐說錯了,您應該稱呼徐氏爲一姨娘,您的孃親是太太,一年前已經去世了。」

薛婉停下腳步,難以置信的轉頭看了看樊媽媽,語氣兇巴巴的說道:「你敢咒我娘死了?信不信我讓我爹打你板子,抽的你滿地找牙?」

樊媽媽處變不驚,依舊一副雲淡風輕的樣子,語氣都聽不出絲毫起伏,規規矩矩的說道:

「二小姐又錯了,您的母親是已故的太太,西跨院中住的只是生你的姨娘,她是妾侍的身份,二小姐尊貴,如何能時常來姨娘這裡,這不合規矩。」

薛婉蹙眉叫道:「我說話你聽不懂是不是?信不信我現在就叫人打你?」

樊媽媽依舊穩如泰山,薛婉原本就比她矮很多,樊媽媽這種不動聲色的樣子給了她不少壓力,竟然擡手就要去抽樊媽媽耳刮子,被樊媽媽擡起一手給擋開了,說道:

「二小姐錯上加錯,我是大小姐請入府的,可不是你的奴婢,大小姐命我來教二小姐規矩,二小姐學也得學,不學也得學,總不能由著二小姐拿外頭姨娘教的做派來做薛家的正牌小姐吧。二小姐先前對我動了手,這就是大錯,我身爲管教媽媽,自然有管教小姐的權利,剛纔那一回,就當是二小姐不懂,下回若是再這樣莽撞,就別怪我打小姐你的手板子了。」

薛婉難以自信的看著這個樊媽媽,從她泰山般淡定自若的神情中她也看出來,她說的不是假話,並且如果她再敢動手,這個女人一定會履行諾言,出手教訓她的。

想到薛宸那張平靜又美麗的臉,沒想到她竟然用這種方法來折辱自己,可是,她初來乍到,這府裡的事情懂得也沒有薛宸多,現在爲了這個管教媽媽去跟薛宸鬧起來的話,她一定佔不了什麼便宜,說不定還要吃虧。

好漢不吃眼前虧,薛婉決定先忍一忍,等到今後她和她娘在府裡站穩了腳,到時候再收拾那個沒孃的薛宸好了。

這麼一番深思熟慮之後,薛婉才憤憤的對樊媽媽一跺腳,轉身就帶著丫鬟往海棠苑走去。

幾日之後,胡書家的來稟報海棠苑的事情,將這段日子薛婉與樊媽媽如何對決的事情全都說了出來,說的唯妙唯肖,就好像自己也親自參與了一般,衾鳳和枕鴛都聽得入神。

末了薛宸卻只是點點頭,淡淡的說了一聲:

「知道了。」

胡書家的退下之後,薛宸也沒說什麼就去了繡房。

薛婉和薛雷已經進府,成了薛家的子孫,那麼薛宸作爲嫡長女,就有義務教導他們,這教導的意思,並不是說要和他們爲難,是想他們真的能多懂一些規矩,畢竟他們就算是庶子庶女,今後也是要走出薛家,在衆人面前亮相的,若是一副市井做派,那丟的便是薛家的臉面。

而薛宸只是做了她嫡長女應該要做的事情,管教媽媽請了,薛婉能學多少,今後會變成什麼樣子,就不是她能控制的了。

樊媽媽不管嚴厲不嚴厲,在教導規矩這方面還是可以的,薛婉只要肯學,將來對她只有好處。

四月初的時候,廷威將軍府開門做齋,薛宸早早就請示了薛雲濤,問他要不要將薛婉和薛雷一同帶去,薛雲濤也不想太委屈庶子庶女,讓別人以爲他們是見不得人的,所以,就同意了。

做齋當日,韓家派來了一輛馬車,將薛宸和薛婉早早就接入了將軍府,薛雷是男孩子,直接由薛雲濤帶去,薛宸來了之後,沒想到趙氏今日也來幫忙招呼客人,薛繡自然隨行,還有薛柔也來了,韓鈺今日穿的是一身純白素服,頭上戴著一頂紅帽子,看起來有些滑稽,可沒等薛繡取笑她,所有人來的孩子手中就都多了一頂這樣的帽子,都快說出口的話,又被薛繡給嚥了回去,和薛宸交換了一個無奈的眼神,就跟著韓鈺去了內院休息。

韓鈺向來口無遮攔,把其他人安頓好了,就拉著薛繡和薛宸入了內,指了指外頭,對薛繡問道:

「你娘怎麼會把薛柔和薛蓮也帶來?」

薛宸帶弟妹來是應該的,可薛繡本來就和韓鈺差了一層關係,薛柔和薛蓮就更加差的遠了。

薛繡無奈的聳聳肩,沒有正面回答韓鈺的話,倒是薛宸好心的說了一句替韓鈺解惑。

「柔姐姐今年十三了。」

十三歲,雖然說親還太早,但也有著急的人家就可以開始物色了。薛柔是庶女,西府也不想多留她幾年,所以趙氏才纔會把薛柔帶在身邊一同前來。

廷威將軍雖不是那一等官職,但是他爲國盡忠,浩氣長存,三年做齋,自然有敬佩他的官員攜子前來祭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