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一公主見到伍思德,就把自己親事定下來給他!
她不認爲這叫草率,是她沒有時間,也缺少機會!
她沒有時間去把伍家兄弟們一一瞭解過,也沒有這個機會。
嫁給這個見過面的人,至少比嫁給一個不知道什麼樣子的人心中好過。至少成親前可以把這個人好好揣摩,至少見過面。
伍思德沒看到十一公主,他對於宮女們從不亂看,生怕惹出事,給蕭護臉上抹黑。讓參與宮中治安,這是又讓別人眼紅的事情。
別人眼紅,就處處要小心。
今天是他當班,倒不必一天全在這裡。大早上來換防,到處看一看,就可以回去。
一個時辰後伍思德離開,一輛僱來的馬車跟在他後面。十一公主和豆花緊張在馬車裡,兩雙眼睛盯一匹馬,一直跟着伍思德到蕭府門外。
“怎麼辦?蕭家有後門,萬一他從後門出來就找不到他。”十一公主緊張過度,胡亂猜疑。她沒有想過伍思德的馬在前門上拴着,他不能步行回去。
豆花挺身而出,她和十一公主感情極好,情如姐妹。拍着小胸脯:“我去後門!”十一公主感激地看着她下車,沒過半個時辰,哭喪着臉回來:“這家子好幾個門。”
有馬長嘶一聲,那馬可能是知天意,故意叫上一聲。
主僕都笑了:“馬在,他人就在。”
專心地盯住馬,把馬從頭到尾巴看到生煩時,伍思德哈哈大笑着出來。對守門的張家一揮手:“喝酒去!”
張家聳聳肩膀:“去哪裡?”
“和記酒樓,姚家的產業,那裡菜好,可以講價,沒錢可以掛姚將軍頭上,有一天我們喊小娘唱曲兒,一摸兜沒帶錢,讓小娘櫃檯上取錢,多痛快!這錢也讓姚將軍出,到現在沒還他,真是難爲情!”伍思德嗓門兒洪亮,馬車裡也聽得清清楚楚。
豆花瞪大眼,十一公主問:“什麼叫小娘?”
“就是……”豆花兒吃吃。
在深宮中這叫樂伎,沒有小娘這一說。豆花時常往外跑,給十一公主和周妃跑腿買東西,她卻知道。
漲紅臉半天,在十一公主催促下,豆花迸出來:“不正經女人!”
你說就說吧,還說得歪的。不是所有唱曲子的小娘都陪睡,硬生生讓豆花全抹黑了。
十一公主面色一寒,再苦苦的有了一個古怪笑容。原來這個人還不像自己想的那樣,成親後溫存着就能過日子,還好這個?
大門上,張家笑罵伍思德:“虧你們還是將軍,就開這種玩笑!”嫖帳讓別人出,姚興獻要聽到一準會再來一架。
伍思德這兩天心中不快,爲娶公主的事。聯想不快的原因,是怕姚將軍笑話,還有就是他笑話人也沒個分寸。
從當舅爺就沒少聽話。
不過不當舅爺時,姚將軍自恃跟過大帥,眼高於頂,又很少和他們說話。現在關係近了,天天就聽姚興獻胡扯。
伍思德就隨時要罵他。
罵過痛快了,對着張家嘿嘿:“記得來啊。”張家這才道:“好好,我晚上才歇班,你訂一桌子晚上擺着,我自己會去,自己會吃,自己走人。”
“滾你的!小子,你耍老子,老子是中午喝酒!”伍思德罵罵咧咧,大門旁取了馬鞭子,往和氏酒樓去。
他約的是留在京中的餘明亮小將軍,還有原京都護衛,現在同在宮中當值的田品正喝酒,聯絡感情,還有就是伍林兒不答應娶公主,伍思德今天灌他酒,逼他答應。
到了和氏酒樓,餘明亮先到了,隨便帶來小軍官廖明堂,是兵亂那天救下被人輕薄的女子那隊長。三個人喝着,田品正到了,伍林兒最後纔來。
伍林兒怕伍思德和自己說公主的事,這幾天早出晚歸,躲着自己堂哥。伍思德讓人帶話讓他來,他不能不來,就來得最晚。
他們坐在包間裡,外面大廳上,十一公主和豆花一人要一碗麪,捧着麪碗聽他們說話。
嗓門兒太高,也不是件好事,外面不時能聽到。
當然伍將軍們商議機密時,也會壓嗓門兒。
今天是酒桌子上笑謔,一個比一個嗓門兒高。
“哈哈,喝,不喝鑽桌子學狗叫。”不知道這是誰在說。
也有斯文的,餘明亮和廖明堂全斯文,年青嗓音也清脆得多:“哎哎,不給酒喝是怎麼着?這酒沒了!”
伍思德就罵:“混老子的酒喝,你們還使喚我!”一打簾子出來,自己喊小二:“小二,你他孃的,老子不給錢嗎?拿酒來,大罈子,灌死這兩個混蛋!”
“砰!”豆花手中的碗摔桌子上。碗裡還有半碗湯汁,全潑出來。她目瞪口呆對着十一公主,驚駭的目光表達出來內心所想,您要嫁這樣的人?
這不能用粗人來行容,這叫太粗魯!
十一公主被她看得臉都紅了,還能把持得住。見湯汁快流到豆花衣服上,豆花還呆張着嘴,推她一把:“小心衣服!”
摔碗在伍思德說話後面,伍思德覺得這麼巧,用力瞪一眼,見兩個姑娘,就沒有多看。
酒來了,裡面又呼三喝四起來。
小二來擦過桌子,十一公主怕攆自己走,又要兩碟子小吃,一壺茶慢慢坐着。半個時辰過去,只見往裡面送酒,這裡面的人居然一個也不出來。
豆花忍不住問:“明天再來吧?”
“不,就今天。”十一公主手心都冒出汗,耳朵裡聽着裡面大呼小叫,臉就多白一分,以後的日子就伴着這樣的人……
可也比守節好,至少是個人,不是牌位。
又是一罈子酒進去,豆花又坐不住了:“這是酒桶還是人?”聽裡面爆笑聲起,兩個人一前一後出來。餘明亮和廖明堂撐不住了,去如廁。田品正歪歪斜斜出來:“還有事兒,走了!”他這麼說,十一公主就誤會他們不再喝,抓住機會,走入包間裡。
伍思德在罵伍林兒,伍林兒垂腦袋像認錯,其實是死死抵抗:“不行!”
“就是你!再說不要拿酒潑你!”
“我不要!”
見門簾子打開,一個姑娘奪步進來,手指住伍思德:“你出來!”伍思德才愣,喝多的伍林兒哈哈大笑:“哥,你還有這一手?難怪你不娶公,呃,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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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是酒樓,伍思德瞪眼:“話多了!”再對這姑娘看看,見面熟,沒多想。因他守蕭護軍紀,不敢胡亂對人逞威風,又是姑娘,就陪笑:“你認錯了人吧?”
“就是你!”十一公主聽到他們說都不願意娶公主的話,心中淒涼,知道蕭夫人沒蒙自己,他們是不願意要自己。心中難過,人更決定把這事弄成了,此時與生死無關,與面子有關。十一公主手繼續擡着:“你爲什麼不要我?”
豆花在外面,大聲道:“負心人!”
伍林兒放聲大笑,如廁回來的餘明亮和廖明堂也大笑,驚動酒樓上的客人!
兩個姑娘一前一後堵住門,他們進不來,就隔着她們看伍思德,見他一張大臉上大嘴張着,好似見到鬼!
他認出來了!
這個是……那暈過去的公主!
伍思德大腦一片空白!
公主口口聲聲:“你不要我,”外面有個姑娘尖着嗓子:“薄倖!”
餘明亮和廖明亮歪着腦袋,和外面的人一起笑。伍林兒也認出來了,這個頭一個暈過去的公主,他們全因憤怒而看得最仔細,面容都刻腦子裡了。
伍林兒嚇得不敢喘氣,怕那根細白手指點住自己,沒有骨氣地一彎腰,鑽到桌子下面,還不敢露頭。
伍思德總算敢說話,結結巴巴:“我……怎麼不要你的?”十一公主怒容滿面,肌膚上紅暈上來,好看得伍思德不敢正視,又不能不看她。她就快哭出來:“你家姑奶奶說的,說你們挑!我都不挑了,你們還挑什麼!”
公主的憤怒終於有爆發的地方,十一公主哭得斯斯文文的,兩行子流下的淚水卻帶着痛不欲生:“你憑什麼不要我?我哪裡不好,哪裡不行?暈了又怎麼了?這是罪名嗎?你不是也說過不配!”
餘明亮和廖明堂對着鼓嘴:“哦?”他們不知道。
伍林兒在桌子下面戰戰兢兢,更是縮着腦袋。
豆花也不消停:“負心人,沒良心,我家姑娘肯要你,算是委屈……”她罵得太尖聲,又不好聽,伍思德大吼一聲:“閉嘴!”
豆花嚇得一震,沒尖聲了。
酒樓上全圍過來笑,見只有頭一個姑娘還在指責,一句接一句地問:“三媒有,六證有,你想反悔?”
伍家最精明的人,伍思德將軍,今天腦容量實在不夠。他個子高看得遠,把門外面咧嘴笑,掩嘴笑的,議論着笑的,指指點點笑的人全看在眼中。
他轉身就做了一個動作,從樓欄杆上跳下去。
十一公主猝不及防,才停一停,見桌子下面又出來一個大漢,慌亂地喊着:“哥,等我。”又跳下去一個。
豆花來氣,追到樓欄杆前對樓下喊:“不要放跑了那個人!”
伍思德和伍林兒就跑得更快,他們不知道到底是說誰。見兩個高大的身子縮着,一古腦兒,頭也不回,鑽入人堆裡。
酒樓上狂笑大作,豆花這纔看到身後這麼多人,害怕了,怯怯地扯扯十一公主的手:“現在怎麼辦?”
十一公主也怯了,不過膽子還肥着,一昂頭:“去樓下牽他的馬,到他家去!”
故意說得響亮,希望身後人讓出一條路,最後各回各座。回身,見一條路果然分出來。兩個年青男人,一左一右的推人:“讓開讓開,人家要家去!”
分開過後,餘明亮笑嘻嘻行個禮:“兩位姑娘,樓下左側那匹黃馬是的,認不清來找我。”他雖然酒多,還明白。少帥紀律嚴明,不許京中惹事,又見這姑娘潑辣,笑話是可以看的,跟去是不必的。
他只指點。
十一公主哼一聲:“我們知道!”兩個人雄糾糾氣昂昂,其實底氣在別人眼光已消失怠盡。好在出身皇家,見過大場面,還能裝出來理直氣壯。下樓解馬繮,那馬卻不走。十一公主前面拉,豆花地上撿個小棍子,對着馬屁股捅:“走,怎麼還不走?”
她們都不會騎馬。
旁邊有人笑:“姑娘你不要離得太近,小心馬蹄子踢人。”豆花道謝,離遠一步,伸長手臂繼續捅馬屁股,她不會抽的,再對十一公主道:“您離開些,小心踢人。”
十一公主也不知道馬踢人,大多是後蹄子。忙答應:“哦。”站開一步。這一步站開,那馬拔腿也跑了。
前面讓開路,後面有人捅,馬不跑纔怪!
“哎哎哎,你這馬怎麼跟你主人一樣?”豆花後面罵,也追不上了。餘明亮和廖明堂笑得前仰後合,繼續指點:“去他家,他住在……”
十一公主和豆花,高昂着頭坐上僱的車,直奔伍思德的家。
伍思德和伍林兒一路狂奔到家,把兄弟們嚇一跳:“咋了?”伍思德先喘氣:“孃的,拿水來給我喝,渴死了。”喝過酒又跑出汗,正在乾渴。
伍林兒和他一氣喝了兩壺茶,見馬跑回來,伍林兒想起來了:“我的馬還在那。”自己難爲情去,出來喊親兵去牽馬,見大門上來了兩個人。
十一公主和豆花往裡闖,守門的是伍家的人,伍小伍。伍小伍挺胸腆肚出來:“哎哎,什麼人?”
“你什麼人!我們找姓伍的!”兩個姑娘一起兇他。
伍小伍嬉皮笑臉:“我就姓伍,你們找我?”
豆花看他生得年青,對十一公主看看,意思這個人不錯。十一公主麪皮子難堪激上來,今天只尋伍思德,就是那個大臉的,別的人看也不要看。
豆花也明白了,瞪着伍小伍:“不找看門的!找伍家的熊舅爺!”
伍林兒轉身就進去:“哥,她們追來了!”伍思德嚇得一驚站起,再呆若木雞跌坐下去!伍山石伍小錘伍長河摸不着頭腦:“尋仇的?我們去看看。”
“好好,兄弟們去看!”
三個伍舅爺出來,見大門上正吵得兇。
兩個姑娘,有一個斯文,有一個叉腰活似夜叉:“讓不讓進,不讓進你家門上撞死!”斯文的的就對她笑,表示她說得好。
伍小伍纔不怕這個,他大大咧咧就是不讓進,還手指一旁上馬石:“撞那裡吧,用足了勁,免得撞個半死,我還要救你們!”
三個舅爺過來,打一個照面,三個人也怪叫一聲:“是你!”十一公主怒目而視,趁伍小伍愣神,往裡就闖。
舅爺們落荒而逃,公主帶着丫頭一路來到正房。五兄弟們避無可避,全尷尬的呆着。房中有一個黑漆繪喜鵲登枝的圓桌子,旁邊幾個圓瓷凳,十一公主坐下來就哭:“給你繩子,今天我就死你們家!”
橫的怕楞的,楞的怕不要命的。
十一公主哀哀痛哭:“生得不好,還不讓人暈?你們說話也不好聽。好不好,太妃做主,蕭夫人作主,有你們什麼事兒,要你們說不配!”豆花對着五個大漢實在害怕,唯一表示自己不害怕的,就是嗓門兒再尖些,豆花幫襯:“對,不配!知道不配你們還不接着!”
反正也沒有人聽到她說話前後不搭。
“我不活了,我讓你們退了親,我還活着幹什麼?好歹我也先帝所出,我不說不要,幾時輪到你們說。今天你不給我個準話,我一頭撞死給你看!”
伍林兒伍山石伍小錘伍長河全看着伍思德,伍思德又想惱又想怒又想羞又慚愧,人就更呆了。呆呆的,就更不中看。
豆花就更火,大餅子臉,喝過酒臉紅得跟紅燒豬頭肉一樣,不,簡直就是一整個活豬頭。豆花尖聲叫:“豬頭肉!”
“砰!”
重重一擊來自伍思德手下。豆花發出今天在伍家的最後一聲尖叫,一貓腰鑽到桌子下面,瑟瑟發抖。進來是抱着爲十一公主拼了,可心中越來越怕,對方一有響動,豆花先嚇倒了。
伍思德冷笑,你還知道害怕?罵了無數聲!再看正主兒,十一公主眸子裡有怯懦一閃而過,再次大哭:“我不活了!”
對着紅漆房門就要撞。
“我娶你!”伍思德大喝!
十一公主馬上停下,轉身瞪着他:“君子一言!”她淚眸面容如雨後小春花,纖細身子又罵又哭又怕又激動,微微顫抖,好似高山上一朵幽蘭,見者無不憐惜。
高,又弱。
伍思德下意識的腦子一暈,趕快移開眼睛,竟然不敢再看她。大聲道:“君子什麼東西!我說過的話,從來算數!”
十一公主瞪着他,身子一軟,眼前一黑,暈了過去。
緊繃的弦猛地一放,人就支撐不住。
伍家兄弟一愣,很有默契的往後一閃。伍思德咬着牙衝上去,身手敏捷,在十一公主落地前一把抱住,手握住這軟軟的身子,只覺得香溫甜馨無處不在,自鼻端縈繞直衝心頭。
他頭一回抱姑娘。
這氣息就濃得化不開躲不過受不住,心頭一激起了千點血,重重砸在他腦海中。兩道鼻血,流下來。
“哥!”
四個兄弟喊他,才把伍思德喊醒。他用力搖頭,酒後越搖越暈,他就暈暈乎乎按本能所想的,把十一公主抱到自己房中。
不然把她放哪裡?
豆花太害怕,在桌子下面一個字不敢攔,眼睜睜看着他抱走了。桌子上有人敲,伍林兒清醒了:“你不跟去侍候?我們可全是男人!”提醒了豆花,她也去了。
十一公主這幾天受驚嚇又緊張,睡到傍晚才醒。醒來見一盞燈在房中,這是哪裡?然後想起來,自己暈了。
豆花趴在牀前睡着。十一公主心疼的不喊她,自己下牀在房中看,見一堆子衣服在榻上,先皺眉,就沒有侍候的人。
這衣服是伍小伍收的,他還沒有來疊,公主睡到房中。再看櫃子案几嶄新,這是新房子。牆上有劍,壁上掛刀,一雙靴子胡亂扔着,昭示着主人不掬小節。
十一公主皺眉,這房裡什麼都有,唯獨缺少紙筆和書。上將軍了?還不看書。她坐到榻上,一件一件疊起衣服來。
燭光在她背影后,照出她柔弱姿態來。
伍思德在門外愣住。
見燭光下房中有個女人,她低着頭仔細的一件一件的疊,伍思德心中就說不出來的溫暖。這溫暖把他狠撞一下,就此不再多走一步,只看着。
十一公主拿起一件衣服,看一看,皺眉,放到一旁先不疊。這是剛纔見到有衣服上破了,準備放一邊縫補。
又拿起一件裡衣中的長褲,展開來對着燭光找破的地方,一個人卷着風大步進來,狠狠一把奪走衣服,伍思德大吼:“誰讓你碰我的東西!”
這長褲上有個大洞,伍思德愛惜東西,一直還在穿。伍小伍又懶了點兒,沒有及時縫上。
“咕咚!”
“咕咚!”
摔倒兩個。
伍思德愕然。
這麼兇的公主,也能讓自己一句話嚇倒。
十一公主已經得到親事,兇勁兒就提不出來。出其不意聽到吼聲,她摔落榻下,撫着胸口喘息,另一個摔倒的人撲過來:“別傷害我家公主!”
豆花讓吼醒了。
伍思德哼一聲,揮揮手,“咕咚!”豆花摔出房外。十一公主才說話了,面上先有了淚:“不要打我的宮女。”
“你還不走!”伍思德手中捏着有大洞的長褲,本來是叫她們吃飯也忘了。他酒已經醒了,現在又通紅得似喝多時。
一個大洞?還在褲子上,讓公主看到?這個看不上自己的公主該笑話死。伍思德和蕭護一樣,也認爲十一公主是爲保命才嫁給自己。
事實上也是如此。
不過後來面子上難堪加進去,是今天的意外事件。
燭光下,面有淚痕的十一公主手扶着榻起來:“你得送我。”伍思德又吼:“爲什麼?”十一公主手一直撫在胸口上,不然能讓他嚇死。離得太近,耳朵裡嗡嗡作響的十一公主停一停,心定一定,才仰面含淚:“這天晚了,當值的人換了班,我進不去外宮門。”
她泫然欲泣:“外宮今天是你在管。”
“你怎麼知道?”伍思德又吼。對着這個柔弱中看的姑娘,他不用吼的,就不知道說啥。十一公主對他吼有些習慣,難爲情地道:“我今天看到你,一早跟着你出來的。”伍思德一個字也吼不出來了,這纔想到來龍去脈,難怪她找着自己,敢情是一早就盯上了。
伍思德衝口而出,這一次不吼了:“早知道我今天不應該去。”
聽着這脫口而出的抱怨話,十一公主默然一下,怯生生抱怨:“你能慢慢說話嗎?”伍思德哼一聲,把手中長褲一扔,負手往外面走:“出來吃飯。”
他一直在家裡。
家裡睡着公主,晚上這班是讓伍林兒去代轉轉。
下午十一公主暈以後,怕走漏風聲,沒有請醫生。伍思德自己來看,見氣息如常,就由着她睡。
這晚飯纔好,就來喊她。
十一公主心頭一喜,還能知道別人要吃飯。和豆花跟後面到正廳,見燈火通明,桌子上擺着盤子碗,卻沒有別人。
別人全嚇跑了,另找地方吃飯。
桌子上是紅燒魚,鴨子切大塊,豬頭肉也有,油光光,白切羊肉,還有兩個青菜。豆花咽口水,十一公主也咽口水。這吃的也一般,擺的十分粗曠,不過兩個人餓了。
一碗白米飯遞過來,伍思德勞作慣的人,他還沒當十一公主是妻子看,習慣性給她盛了,當她是個客人。
十一公主受寵若驚雙手捧過,優雅的蹲身行了個禮,紅着臉道:“多謝將軍。”她一落一起,不處不是美風姿。
伍思德對着這美風姿黯然,自己是個大老粗,她真的願意嫁過來?再一想大帥發過話,是奸細就收拾她。又說舅爺們配天仙都配得上,坐下操起筷子,低吼:“吃飯。”大口大口吃起來。
他一碗飯下去,見對面豆花瞪着自己,一動不動。豆花讓他嚇到,你能吃得斯文些嗎?
十一公主不緊不慢的吃着,喊豆花:“不要失禮。”豆花才縮腦袋收回視線,吃自己的。
伍思德瞅瞅她們兩個人,比十三姑奶奶吃飯還要斯文。十三是宮宴上也優雅,大口吃肉時不會後於別人。
見過妹子十三不斯文過的伍思德很是鬱悶,這兩個人吃飯,一舉一動都似朝堂上贊舞。見肉塊大,先皺眉,只撿小的吃,還嚼得沒有聲音。伍思德沒好氣,老子就是這麼粗,不喜歡不嫁!
他繼續“呼嚕呼嚕”扒拉飯。
三碗下去,將軍飽了,公主還剩大半碗,豆花也一樣。伍家全是男人,碗很大。伍思德隨手就是一碗,十一公主接過來很喜歡,又肚子裡餓,感覺可吞一頭牛。她們下午太賣力,消耗太大。
就不說,吃剩下是必然的。
伍思德陰沉着臉,看着那飯只去了面上一層,又吼:“你不吃了?你不喜歡吃?”當然這和宮中飲食不會一樣。
宮中飲食,必然是精了又精的。
十一公主再次手撫胸口,輕盈起身。沒有再行禮,公主又回想起來自己是公主。只垂下雙手在身前,再垂眼簾:“多謝將軍盛情款待,本宮於飲食上素來清減,肚飢已解,不能多用。”
伍思德愣過,才聽明白。我吃不下去了。
本宮?伍思德又吼:“以後不要浪費東西!”他打心裡擔心你能吃飽嗎?豆花忍無可忍地插一句,小心翼翼:“有茶嗎?”
飯後茶,漱口茶,有沒有?只挑別人錯去了。
十一公主卻紅暈上臉,他說以後不要浪費,是說以後。低低地答應:“是。”伍思德:“哼!”不習慣。
下午的兇公主,現在成了一吼就倒的小綿羊。可這綿羊實在勾得人只是想看她,她亭亭玉立,如荷花出水,此時柔順溫和,讓人由不得的心疼。
心疼何來?伍思德不知道。從剛纔門外看到她疊衣服,心中就有這個感覺。見亭亭玉立的荷花正在收拾碗筷,伍思德皺眉:“放下,天不早了,我送你回去!”
十一公主伸頭看天,才上星月,時候兒還早。她自動進入妻子角色,還掛念着沒補的衣服:“我去把衣服縫補了。”
“走!”伍思德又吼,這一回吼得有氣無力。十一公主沒聽出來,是聽他吼就要跟上,趕快跟他後面出去。
沒有馬車,伍家只有馬。伍小伍不知從哪裡冒出來,送上三匹馬。十一公主爲了難。見伍思德不管不顧的先上馬,回身來看,星月下,他眉頭重重擰起:“嗯?”十一公主和豆花傻乎乎對着他笑。
伍思德拍拍腦袋,翻身下馬,爲難了。兩個人都不會騎馬怎麼辦?他本來想自己送她們,現在看來不行。
喊出伍小伍,對他一努嘴兒:“你牽她的馬!”走到十一公主身邊,皺一皺眉,不知道是怎麼想的,也許是怕磨蹭費時間,雙手一握十一公主的腰,把她送上自己的馬,再手一揮,把自己大披風蓋她腦袋上。
披風罩上十一公主的頭,帶來溫暖和男人的味道,也帶來一種照顧的感覺。沒有人管沒有人問,沒有人照顧的十一公主經風又經雨,默默拉好披風,心頭一酸,在披風下面哭起來。
“扶好!”伍思德又吼最後一聲,牽着馬走了。馬蹄的的,一個人牽着馬,馬上坐着一個人,看背影就讓人感動。
豆花急了:“哎,我呢?”把多出來的馬送進去的伍小伍翻眼她:“上馬!”豆花束手無策:“我不會呀。”伍小伍對着她的身子看了好幾回,才確定下來自己不能學伍思德把她抱到馬上。
伍小伍呲着牙,讓豆花自己爬。連教帶說,豆花爬上去,伍小伍牽着馬,自己披着披風,牽馬走了。
豆花在馬上噘嘴,什麼臭男人的衣服,給我也不要穿。
沒多久追上去。
馬行出長街,往宮門而去。路邊有淡黃?色暈光打出來,在地上行成一片片圖案。十一公主的心,如遊子歸了家,倦鳥歸了巢穴。她看着牽馬的那個男人,他步子很大,走得很快,個子很高,身子很粗,樣子很醜,可這一刻,充分給了十一公主保護和安全感。
端着架子,認爲公主下嫁的十一公主,滿足了。
宮門上守衛的人對伍思德行禮:“將軍!”伍思德擺手,徑直進去。十一公主對着甲士們看看,再看前面的那個男人,心頭涌出一絲羞澀,密密地織到心底。
內宮中,晚上是田品正在管,思德沒費什麼事兒就把十一公主送進去。面對田品正異樣的眼光,伍思德也豁出去了,把十一公主抱下馬,招呼一聲:“馬放這裡。”領着十一公主往裡面去。
田品正是想攔的,後來看出來披風內是個女子,就沒有攔。反正他還能不出來,出來再問。後面的豆花,也進去了。她是自己進去的,伍小伍纔不送她。
內宮中伍思德不認得路,由着十一公主走在前面。月涼如水,十一公主卻明顯快樂了。她走在石徑上,見兩邊花草睡去,就要有一個愉快的笑容。
她不敢看身後那個男人,但是知道他在。他的腳步聲重,靴子踩地一步一聲。只要他在身邊,十一公主覺得自己心頭暖暖的,她不知道這是有人照顧的感覺。
是幸福感。
當她品味這幸福感時,宮門到了,見周妃倚門相望。
十一公主猶豫着停下,伍思德也停下,他一眼見到那邊有個人,是嬪妃,也不應該再過去。他深夜入內宮,也是擔着風險。
讓御史們知道彈劾一下,也很厲害。
幸好皇帝未立,田品正才肯讓他進來,不會形成兇險事,內宮中全是女子和太監。
十一公主解下披風送還給他,眸子柔柔地伍思德面上看過,月光下,隱藏他一半的面容,另一半如山般堅穩,竟然比白天中看得多。
周妃也看到了,低呼着過來:“十一,是你嗎?”伍思德大步要走,十一公主柔柔的嗓音留住他,公主是猶豫不定的:“親事兒,你說話算數是嗎?”伍思德半側身子點頭。十一公主又機靈上來,低低地道:“那幾時下定?給我個定物行嗎?”
周妃走到女兒身邊,聽到她的話,趕快去看這十一駙馬,見他高個頭兒寬肩膀,只看到這,就讓周妃也覺得安全備至。面容沒看到,是以不覺得醜。
周妃就喜滋滋的看着。
伍思德避不開,轉身行了一個禮,沒有說話。周妃倒是樂呵呵:“不必多禮。”伍思德沒再看她,在自己身上找定物。找來找去找不到,他不是蕭護大帥是公子哥兒出身,會在手上有個扳指,身上有個玉佩。
頭上有簪子,也不太好,一拔頭髮就散了。腰帶,不能給。除了自己的劍和手上馬鞭子披風,再沒有東西了。把披風給了十一公主。轉身要走,又想到一件大事沒有說。伍思德側耳聽近處無人,壓低嗓音開口:“你嫁過來,要守我家規!”
十一公主還沒有說是,伍思德高舉馬鞭子,對着身邊一叢灌木重重擊打,喝道:“違我的人,有如這個!”
“卡嚓”脆響,有什麼斷了摔落地上。正相女婿的周妃一屁股坐地上,十一公主手又撫胸口,覺得還是不行時,把披風抱在胸前,這才感覺好些。
伍思德大步去了。
宮門取回自己馬,面對田品正的追問,伍思德沒好氣:“去問我家大帥!”田品正相信他沒做什麼壞事,可是夜裡進出不說明白,這就揪着他要去見蕭護。
周妃宮中,十一公主和周妃、豆花三個人坐着,對着小桌子一樣東西看。
那是個女子手臂粗細的粗枝子,讓伍思德只用馬鞭子就劈下來。
三個人瞪着看,半晌,周妃憂愁:“這個人怎麼能嫁?”十一公主抱着那披風,低頭不說話。豆花也吃吃,伸手去摸那粗枝子,又受驚嚇的收回來,用眼神表示哀怨,這樣的人怎麼能嫁?
蕭家,田品正真的把伍思德揪過來。天已過二更,蕭護剛到房中,纔打發慧娘睡下,自己正解衣,聽外面找,披衣再出來。
伍思德抱着頭不說話,田品正把事情說了一遍:“他不給我看人,又不告訴我是什麼事,我沒有辦法,只能拉他來見大帥。”
蕭護追問下,伍思德擠出來幾個字:“是公主。”蕭護愕然:“十一公主?”伍思德抱着腦袋點頭,他從進門就不敢擡頭對蕭護。
打發走這兩個人,蕭護進來告訴慧娘,慧娘眼都溜圓了,穿着水紅色裡衣躥出綾被,嚷着:“喊哥哥回來,我也要聽。”無意中露出胸前一片白,如美玉般。
蕭護又好氣又好笑,把十三強按回來,虎着臉:“凍着明天不給你吃的,”慧娘這才安生,睡下來嘀咕:“這是怎麼一回事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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拿十一公主換月票,還是拿十三換月票?
或許有人願意要舅爺伍思德。
哈哈。先到先得,批發零售,伍家有許多的舅爺,這下子仔發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