郡主帶着全部的人,擺開陣勢坐到蕭護帳中。蕭護不緊不慢回來,路上聽蕭西說過,少帥眉頭都不動一下,漫不經心:“哦,原來是這樣。”
“少帥,咱們這裡怎麼有迷香呢?”蕭西覺得不可能,這是軍營,又不是強盜窩。蕭護微微一笑:“我不知道。”
蕭西心想,郡主竟然還有這個?還有就是,得罪郡主好比得罪耗子,從此長住你家中,不得安寧!
“伍十三,就是那個伍十三!”
“不可能!絕對不可能!”
郡主尖着嗓子叫,聞訊趕來的伍林兒只對上回蕭護,卻是一句扣着郡主一句,一句也沒少回。
人人眼中倒黴的伍十三,被帶過來,低着頭也不知道什麼表情。
蕭護皺眉,手點在書案上,一下,兩下,由着他們吵鬧。
郡主吵得累了,對於蕭護一言不發不滿,認爲他總偏着別人,坐下來掩面哭:“分明有賊,才讓人看過不是,那不是睡着是迷香,要不是賊,怎麼會有迷香。”
“回少帥,郡主並沒有丟東西,怎麼就是賊?”
“就是賊,與十三何干。”
袁爲纔對於這種又升級成小兒街頭罵從來不齒,他來到後只讓能幹的人去看過是迷香,別的一概不想管,只看笑話,再看帳篷裡別人神情。
哪些人,可以拉攏。
郡主每一次的吵鬧,都方便袁先生幹正經事。不到關鍵時候,袁先生不管已成習慣。
也許是適應不了這種吵鬧,也許是郡主哭哭啼啼應該安慰,蕭護總算開了口。先掃一眼分辨的伍家兄弟,看得他們閉上嘴。
隨意招手,眼神兒也沒見看誰,懶洋洋道:“來!”
別人都愣了一下,蕭西卻明白,緊走上一步,肅然高喝:“伍十三!”
慧娘低頭走上兩步站定,也不跪,只垂頭站着。
“爲何不跪?”蕭護依然沒精打彩。
被吵鬧都疲倦的人,目光投過來。
低頭的伍十三,直直僵了片刻,忽然撲地跪倒,這一跪就是長身伏於地上,跪得十分徹底。然後,號啕大哭起來。
所有人愕然!
他哭得傷心欲絕,哭得銀河傾倒,哭得如鳥中箭的悲鳴,哭得像丟了心失了肝。失去爹孃的痛苦,慧娘在這一刻盡情傾倒出來。
和她相比,壽昌郡主的哭聲實在小兒科,被結結實實壓了下去。
在任何地方都要高人一等的郡主不悅嘟起嘴,對蕭護書案走兩步,蕭護擡起手,示意她不必過來。
袁爲纔看在眼中,心想這監軍也太沒份量。
沒有人說話,全隨着少帥看着伍十三在哭。他哭得肩頭一抽一抽,哭得伍氏兄弟也跟着心酸,伍家兄弟原本就跪着,此時全重重齊呼:“少帥……”
蕭護再次擡起手,壓下這聲音。而慧孃的哭聲,也在此時止住。因伍家兄弟而止住。
少帥重新開口,咆哮聲充斥帳篷,他罵的是伍林兒:“讓你看管,你是死人!我執掌軍中三年,沒見過迷香。什麼伍十四一來,賊也有了,迷香也有了,來人!去搜!”伍林兒悽然:“少帥,現在您去搜,自然搜得到!”
“你什麼意思!難道是我讓人放的!”壽昌郡主火冒三丈。她有時候聰明,就用在這些地方。伍家兄弟緊閉嘴脣,言下之意不用再說。
蕭護重重一拍書案,火大的道:“我還不想搜!”不耐煩浮上眼底,揮手:“讓那不省事的人去苦役營,幾時老實幾時回來!”
“少帥!”伍氏兄弟齊齊懇求。
蕭護瞪起眼睛:“難道等我帳篷裡也進了賊,有了迷香,再處置不成!”起身把書案再重重一擂:“有多話的,軍棍侍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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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一雙眼眸,浮着水氣,靜靜看着震怒的蕭護。慧娘這一刻傷透了心!現在去搜,迷香一定會在。傷痛爹孃死訊的慧娘回去就矇頭哭,心情慌亂的她沒有想到處置乾淨。可是她還是傷透了心。
爲蕭護對郡主的迴護,爲郡主對蕭護的依賴。郡主嬌癡癡掩面帶淚往他書案前走,蕭護擡擡手,郡主就此停下。看在袁爲才眼中是丟人的事,在慧娘眼中是他們的默契他們以前肯定默契過,還有就是郡主的依戀。
而蕭護,他隨意的擡擡手,是他知道自己這麼擡手郡主就會意是不是?
失意人眼中所看的,處處是失意事。
萬里奔波只爲自己的爹孃,如今爹孃已經不在。從那封信上來看,封家的災禍與郡主有關,可以理解爲,與蕭護有關。
他的英俊,他的權勢,他的……
慧娘忽然就明白了,覺得自己豁然開朗。她沒有恨,也再沒有依戀,只是安安靜靜地對着蕭護看。
看這個男人的眉眼,根本不在自己身上。他正在看壽昌郡主,郡主得了意,嬌聲正在同他說話:“他不老實呀,可不能放他出來。”
聽過郡主這句話,包括袁爲纔在內,都以爲今天這事又是郡主折騰出來的。要是一正常的郡主,帳篷裡進了賊有迷香,還不把那人給宰了。
但這個郡主遇到蕭護就沒有正常過。
非正常人物。
蕭護雙手據案,聽過壽昌郡主的嬌聲嬌語,淡淡道:“好了,你也回去吧,讓我安寧會兒。”壽昌郡主大喜,爲什麼大喜別人都糊塗,她自己估計也不明白,反正大喜了。這喜色在慧娘眼中,痛直到骨頭裡。
平靜眼眸燃起怒火熊熊,有家仇有已恨,彷彿看到這一對人已經白頭偕老。慧娘高昂起頭,硬氣地冷冷掃了蕭護一眼,大聲道:“苦役營在哪裡?帶我去!”
這架勢,不似犯人倒是座上貴賓。
壽昌郡主倒吸一口涼氣,手指着伍十三:“蕭哥哥,你看看她,多了不起!”攢眉再加上一句“她喧譁你的大帳呢!”
“喧譁我的大帳的是你!”蕭護緩緩坐下來,在慧娘轉身過,眼光纔在她身上一掃過去,對壽昌道:“下次不可以這樣!”
這樣的語聲,聽在離去的慧娘眼中,她只有一句話在心中。
此生只餘仇和恨,與君,別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