臺下一片噓聲:“不是太子你趕快下去!”
看臺上,姚官保也:“呵呵。”對着臺下花紅柳綠的姑娘們想到袁靈娟,下臺往袁家去。在大門上想到避嫌,他是一會兒想到一會兒想不到,對看門的道:“請大姑娘出來看熱鬧。”
看門的人是京裡跟出來的,一應規矩全懂。心想你們定過親,不到成親不能見面纔對,他先去回袁樸同。
袁樸同讓他去告訴袁靈娟,自己出來見姚官保。以前他對姚官保有看法,就是他和自己兒子總打架。現在看女婿是多看一眼全是花,讓姚官保進去,姚官保不進:“避嫌。”
袁樸同失笑:“你叫她出去就不用避了?”
“看臺上有姐姐,不只我一個人。”姚官保振振有詞。袁樸同微笑:“官保,你是個好孩子。以前的事,是岳父我心眼不寬,你不要往心裡去。”
姚官保見岳父更加謙詞,他也道歉:“岳父,有件事我告訴您,您也別生氣。”袁樸同笑道:“你只管說,我不生氣。”
“您去年給靈娟找的親事,全是讓我打散的。”姚官保笑嘻嘻:“你帳下小方將軍,還有你關城裡相看的薛家。”
袁樸同擡手拍在他肩頭上,笑罵:“你這孩子!”又由衷地誇道:“你是個好孩子。”
“官保來了,進來說話。”袁夫人出來,她太心愛女婿,不敢拂了他,小心地問:“你讓靈娟出去,這合適不?”
又看丈夫。
袁樸同好笑,這小子什麼事都幹了一個遍,不讓女兒出去指不定他又什麼主意,笑道:“讓她出來吧,遮個面紗。”
門後袁靈娟這就出來,袁樸同和袁夫人對看一眼,都揚揚眉頭。她都準備好了,一叫就來。果然是,女生外嚮。
袁家出來小轎,袁靈娟坐上,姚官保跟後面步行。袁夫人又關切:“官保跟着,別人又看到是我們家的轎子,不會亂說吧?”
也是爲着女兒女婿名聲好。
姚官保挑眉:“岳母放心,他有幾個膽子能來說我?”袁靈娟在轎子裡吃吃幾聲。袁夫人目送轎子離去,袁樸同忍俊不禁:“別看了,你那女婿不是吃素的。”
一對未婚夫妻回到看臺,袁靈娟羞羞答答對太子和映姐兒行過禮,在他們後面坐下。映姐兒笑道:“你來得真是時候,熱鬧還沒有開始。”
孟軒生還在臺上,朗朗宣佈太子選妃條件。
“聲音柔和,不尖不沉不弱不厲……。”
姚宦保問上一句:“這真的是太子哥哥選妃用的?”太子笑得快抽筋:“給宦保你選媳婦用。”姚宦保撇嘴:“我不喜歡你們這些哥哥姐姐,你們大幾歲,總愛笑話我。”總句話從來不肯好好回。
太子:“哈哈……”
映姐兒對着他嘆氣:“皇上要在這裡,看到殿下你笑得走了模樣,一定會怪你的。”太子捶桌子:“哈哈……”
唯一不讓他驚嚇的,是後面坐的姚官保和袁靈娟。先開始姚官保是站在袁靈娟後面,雙手扶着椅背,再就身子前傾,有滋有味的說着話,自成了一片天地。
直到臺上有人上來。
一個身條兒苗條的女子,按孟軒生說的上來,聲音不敢高,就啞下來:“妾氏王,”下面一片罵聲:“聽不到!”
有一個人大罵:“你蚊子哼哼嗎!”卻是男人的聲音。映姐兒聽着耳熟,看看張家不見了,小鬼也不見了。
全在臺下面,斗笠蓋住臉,小鬼跟着罵:“話也說不全,你還敢上去!”
“下去吧!”引起來別人起鬨。
“你們不長耳朵怪老孃嗓音小!老孃不是說給你們聽的!”王氏女子叉腰大罵,罵過對着充當審判人的伍氏兄弟狠瞪一眼:“老孃不選了!”扭着腰身下去。
映姐兒悄悄啐一口:“胡鬧。”
又上來一個,也讓張家等人帶頭哄下去。漸漸的不敢有人上來,一個姑娘高聲道:“我來!”一堆家人送上去的,是潑辣的管姑娘。
管姑娘往臺上一站,威風凜凜:“各位,我勸你們都回家啊。太子選妃,一不挑美貌,二不挑女紅。他挑的是什麼呢,是家世,是從龍有功之臣!我父親從當兵就在玄武軍,先跟老帥,再跟少帥,就是當今的皇上了。太子身有職責,你們長得比本姑娘美貌,沒有用!你們說話比本姑娘好聽,沒有用!……”
蕭謹心裡格登一下,心門大開,有什麼狂涌進來。
他直愣愣瞪着臺上的管姑娘,說得真乾淨。本太子選妃,一不挑美貌,二不挑女紅。挑的是從龍有功之臣!先跟老帥,再跟少帥…。
蕭謹悄悄打量了映姐兒,見她手託下巴,正爲自己胡鬧不滿。初夏日光烈,把映姐兒白晰的肌膚,小巧的鼻子勾勒出來,再鋪上金色。
殿下心中一動,好似讓狠狠捶了一下,這一刻,他驚心動魄,並沒有驚慌失措。他這才發現自己要找的那個人就在身邊,讓管姑娘提醒自己才明白。
一不挑美貌,二不挑女紅,那年紀大上幾歲也沒有什麼。
太后去年就婉言提出,自己有幾個好女官,給太子留着開蒙。開的是什麼蒙,太子也知道。那些女官們全年紀比太子大,是打算給太子當老師。
太子沒有要,是他年紀小還害羞,又有父母親一夫一妻,太子眼裡沒有別人。
他前幾天還認爲自己和映姐兒一樣,遇不到自己要的那個人。此時他醍醐灌頂,這個人一直在,就在自己身邊。
論家世,映姐兒是挑一的。
論有功,姚家是挑一的。
論溫柔賢惠,知道自己的心,映姐兒也是挑一。
臺上笑話不斷,有人不服,上來和管姑娘對罵,演變成一場罵戰。映姐兒急了,推推出神的殿下:“您倒是快阻止啊,出氣也不能這個樣吧。”
太子一怔:“哦,好。”讓人上臺阻止,自己沒了戲弄人的心思,下臺回到姚家。推說熱着了,歪着,一個人關在房裡想心事。
沒過多久,門讓輕輕叩響,映姐兒送解暑湯來,親手託到太子口邊,埋怨道:“讓你不要去,偏要去。”
她薄嗔輕怒,薄薄羅衣內微有起伏。太子移開眼睛,又偷偷的瞟回來,一碗解暑湯吃下去,自己也不知道喝的是什麼。
他就睡,睡不着,起來乾坐着。小鬼們來辭行,太子有了主意:“且等,我還有一封信給父皇。”
提筆一揮而就,信交出去,太子輕鬆了。這個難題由父親來解,父親真好。
蕭墨和蕭規不敢耽誤,快馬上路。一氣奔出去一天,蕭墨瞅瞅面沉如水的蕭規,討好他:“那邊有人家,我們住一夜?”
“你自己住!”蕭規看也不看他,打馬狂奔。蕭墨只能跟着,半夜裡小鬼才住馬,蕭墨遞上水,再巴結一回:“你先喝。”
小鬼把水打翻在地,掐住蕭墨脖子怒氣沖天:“我警告你,我忍夠了!”蕭墨翻着白眼:“好兄弟,咳,有話好說。”
“哼!”小鬼鬆開手。陰沉臉道:“回京去我就要和六麼成親,我不再管你們!”蕭墨急了:“好兄弟,你再等等,上個月我和滿庭說了三回話,三回呀,比哪一個月都多,她還對我笑了一笑。”
“那是對你冷笑!”小鬼揪頭髮:“我就一直等着你,等你打動她,你倒是來個硬的,像個男人,把她睡了不就結了!”
蕭墨個子高力氣大,可對這話光聽就是哆嗦的:“我怕她尋死覓活的,我人也落不着,你再等等,給我點兒時間?”
“我可以等,可六麼的肚子不能等了!”小鬼火氣大的一腳踢開蕭墨,胡亂吞幾口乾糧,仰面睡下。
蕭墨也慢慢吃了乾糧,喝了水,沒精打采地在小鬼旁邊睡下來,對着天上星星,輕聲道:“我知道了,回京我就對她說,你別再生氣了。”
“嗯,”小鬼沉沉的聲音。
兩個人輪流睡一個時辰,就起來趕路。八百里加急,沒怎麼停過馬,很快就看到京門。小鬼陰森森盯緊蕭墨,蕭墨打一個哆嗦,快帶了哭腔:“我說,我一定說。”
“小鬼,墨哥!”蕭成在城門外招手。蕭墨和小鬼奇怪:“你接什麼人?”蕭成笑眯眯:“接你們!”
“我們有什麼好接的?”小鬼更不解。
蕭成一伸手,先把兩個人馬繮控制在手裡,才笑逐顏開:“這個,顧公公啊,讓我來哈,看你們幾時回來哈,顧公公哈,”
小鬼作勢揚馬鞭子:“舌頭捋直了!”
“顧公公昨天晚上發大夢,夢到一個絕妙好招數。說小鬼你歸天了,”
“呸,呸,我好好的!”
“他正在你家給你辦喪事,然後在六麼和滿庭裡挑一個給你守靈,守靈的就給你當媳婦。”蕭成樂不可支:“所以你們今天不能早回去,他挑好人,會讓人來告訴我。”
蕭墨直了眼睛:“他怎麼不早幾天辦這事?”他才醞釀好一肚子對滿庭表白的話,過了今天明天指不定有沒有。
“早幾天說小鬼沒了,六麼和滿庭也不會信。你忘了她們會騎馬,會算腳程。早幾天你們回不來。”蕭成把馬繮揪得緊緊的:“下馬涼快涼快吧,再上馬,可就有媳婦了。”
手上捱了小鬼一馬鞭。蕭成痛得一鬆手:“你還真打!”小鬼奪過馬繮衝進京門,蕭墨趁蕭成分神,也奪馬跟上。
小鬼在京裡的宅子,正大吹法螺,大作法事。一片雪白,處處是錢,紙的。小鬼縱馬回來,“嚇!”
嚇暈好幾個。
靈堂前,顧公公翹起蘭花指:“聽咱家說,你們可商議好了?陪小鬼去死的可只能有一個,多了咱家不認。快說,咱家好給你備棺材。”
他慢條斯理的理自己髮絲,一根又一根。
六麼道:“我!”
滿庭咬牙:“我!”
六麼一語驚人:“我去是兩個人陪他!”顧公公來了精神,緊張起來:“你再說一遍!”六麼道:“我有了他的孩子!”手撫在小腹上。
小鬼傻了眼,纔要過去,身邊一個人風一般刮過去,抱住傷心的滿庭:“你還有我,還有我呢!”
六麼尖叫一聲:“你你你,你不是和小鬼一起中暗算,還在養傷不能見人?”小鬼走出來,陰陽怪氣:“是嗎?”
顧公公拔腿就溜,奈何總管太監的衣袍爲威風太寬大,讓小鬼衝上去一腳踩住衣角,風雨欲來:“公公,你幾時昇天,要幾個人陪葬,先問好了,免得你明天就沒了,我沒處去問!”
“你有兒子了,我就是死了,也得重新跳出來。”顧公公打哈哈。
這話提醒小鬼,小鬼對六麼沒好氣:“你幾時有的?”蕭墨大驚,手指着:“小鬼你不是說六麼肚子不能再等?”
六麼得了意,怒目而視小鬼:“我不能等什麼!”
小鬼開步就溜,六麼拿起一個紙人追在後面打。蕭墨把滿庭拉走,顧公公垂手鬆氣:“皆大歡喜!咱家可真不容易。”
尖着嗓子:“打道回府!”
經過大長公主府上,見醫生還是川流不息,顧公公挺挺腰板兒,有一句感嘆:“身子骨兒好,咱家真不容易啊。”
繼續回府,他沒有府,唯有進宮。
他進宮回皇帝話:“兩個小鬼要成親了,”小鬼正從紙人手中的哭喪棒裡閃開:“別打了,我還有差事,我還要進宮!”
六麼恨聲:“你還有差事,你還有功夫胡扯!”撕下哭喪棒砸在小鬼腦袋上,小鬼接住,扔到蕭墨頭上,吼道:“小爺的信你不交了?”
蕭墨丟下滿庭和小鬼就走,六麼和滿庭一個站在廊下,一個站在廊下,遙遙的相望着。兩個人平時是好姐妹,唯獨在親事上急得兇。
滿庭輕泣,我竟然不如她?
六麼無奈,這不是如不如的事情好不好?
小鬼匆匆忙忙進宮,在宮門外見到一輛車駕,車內下來一個貴婦人,也是急急忙忙,對宮門上人道:“我要見皇后娘娘,快,給我通報。”
小鬼認得是姚將軍夫人羅氏。
羅氏坐馬車,小鬼都一個來回到京裡她纔到。大將軍府第也不回,羅氏帶着路上哭的紅眼睛,只想趕快見到皇后娘娘,請她打散兒子和袁家的親事。
要知道宦保是要尚主的,袁家的姑娘何德何能,能和公主爲妯娌?
慧娘正和小公主們在看魚,按母親從小教自己的,教她們應答往來。沒教幾句,三團疑惑:“我是公主,我爲什麼要理她們?”
“我是公主。”四團也嚷。
皇后撫額頭:“你們真是淘氣啊。”沒法子教了,她們一張嘴:“我是公主。”有時候三團還會來上一句,神氣活現:“我是父皇最喜歡的公主。”
四團就緊跟而上:“我也是!”
小螺兒盈盈過來:“姚夫人現在宮門外,不知爲什麼傷心哭腫了眼睛,要見皇后娘娘。”皇后還沒有說話,三團猜道:“沒吃到冰?”
“果子少了。”這是四團。
然後一起希冀地看母后:“給冰吃吧?”
皇后裝生氣:“淘氣孩子沒有冰吃。”
三團挺挺小胸膛:“我是父皇最疼愛的公主。”四團扳手指頭:“上一回吃冰,是一個時辰前,我的天吶,這麼久沒有吃。”
皇后輕笑:“好了,去吃冰,一個人只能吃一小碗。”把孩子們打發走,讓人帶羅氏進來。羅氏見到皇后,就似受到天大冤屈,撲通跪下,膝行而至。
手上帕子掩住臉:“我的娘娘,我們家將軍……嗚嗚,讓官保和袁家定親。沒法活了,袁家是個什麼東西,也配得上我家官保。我家宦保可怎麼辦呀,宦保是個好孩子……”
皇后只能等她哭完。心想姚家這親事好得不能再好,一門親事穩住金虎軍,上哪去找這樣划算的好事。
可羅氏的心情,她也理解。
羅氏哭了小半個時辰,皇后勸她,她聽不進去,又去見太上皇。太上皇和太后一起勸她,羅氏還是聽不進去,一定要去見皇上。
蕭護在金殿里正頭疼,對着御書案上幾封信。信有五、六封,前幾封是太子心情見聞等等,是蕭護最喜歡看的,後面一封,他實在看不懂。
“……唯思姚家映姐兒可愛端莊,若選妻子,竟然把她放在心裡,請問父親,這事可不可爲?”
太子簡短的講述自己心情。
蕭護都慪死了,他從看到信,到現在腦子裡茫然不知所措,哥兒,姚家映姐兒……。他可以理解自己兒子的孝敬,可是老子的江山也不需要你這樣。
他更擔心的是姚家映姐兒品貌端莊,哥兒是真心喜歡她。這就難辦!就像姚官保一定喜歡袁靈娟,誰也擋不住。
半年前姚官保在京裡出了不少笑話時,蕭護還說:“姚家的孩子怎麼這樣,幸好我們家的孩子不這樣。”
半年後,太子就給他出了這道難題。
蕭護擔憂兒子,什麼都合適,就是這歲數大上六歲,你納她爲偏妃可以嗎?
兒子信中寫的清楚:“思慕父母之情深……。”
皇帝正煩的時候,姚羅氏跑來了。這是姚映姐的母親,皇帝真心不想此時看到她,可太上皇和皇后都早有話傳過來,說大家安撫不了,讓皇帝自己想辦法。
姚羅氏對着袁家的女兒頭疼的時候,蕭護對着她姚家的女兒也皺眉。
“皇上,您爲我作主纔是……”羅氏絮絮叨叨還是那堆話。配不上了,不般配了,以後宦保怎麼辦了……
蕭護心情不好,索性爲她分析分析:“袁家在金虎軍十數年,頗有根基!官保一樁親事得一支金虎軍,我很喜歡,才快馬封姚將軍爲侯,官保爲侯世子。”
羅氏捱了一悶棍,總算清醒,屏氣凝神跪坐在地上。
“再說這親事是你兒子提出,不是袁家硬找上的。我關外三軍,玄武朱雀和金虎,玄武姚副帥久呆的地方,金虎軍現在也與官保有關係,以後官保前程還能小得了?”蕭護加重語氣:“你是跟着我打天下的家眷,皇后常說情分上與別人不同。是你,我才說這些話。你自己回去想想,不要犯糊塗!”
羅氏乖乖回家去想。在大門外見到匾額換成侯府,又心生喜歡。可家勢既長,以後媳婦也跟着漲了,她更窩心。
當然她沒想到,比她更梗在心裡的還有皇帝。
蕭護甚至不敢對十三說,想了三天三夜,給太子回了一封信,用父親的口吻深刻的談到這個問題:“妻子有如衣服之說,如不能恩愛,當如衣服。如能恩愛,也須考慮到以後歲月幽遠,不能恩愛之時……”
把太子別的信拿給十三看,告訴她又解決一件大事:“那個作亂的左聞人,孔道夫。馬明武和他們商談達到一致,孔道夫入朝爲閒散官員,借用他的名聲吧。”
“馬先生的親事定了?”
“定了。現在不打仗,天天就是聽到親事。”說到親事應該笑,蕭護卻不自覺的嘆口氣。皇后敏銳的看在眼中,沒有就問,先說馬明武的親事:“是相中別人家女兒才幫人家?”
馬明武相中一個鬧事舉子的姑娘。
“不知道,是先相中還是後相中。他們都跟着咱們好些年,只要親事上願意,我理當成全。”蕭護心裡一格登,啼笑皆非地想,我兒子的親事讓我怎麼成全呢?
六歲!
六歲是什麼區別!
哥兒四歲,她十歲;哥兒十四歲,她二十歲;哥兒二十四歲,她三十歲……
皇帝更是面色沉悶。
皇后還是裝看不見,見他實在不喜歡,岔開話題問個開心的:“怎麼處置袁家?”蕭護才略有喜色:“他要進京,算他知趣。他久有經驗,在兵部裡當個文官,指點指點吧。他說帶兩個兒子一起回京,大的那個去工部,小的給他恩典,給個侍衛噹噹。”
“既然都算停當,爲什麼你不開心?”皇后還以爲蕭護又憂愁袁家。
蕭護勉強一笑,更笑得沒滋沒味。三團和四團跑進來,才笑容多起來。
皇后把疑惑按下,第二天想喊張家,想到張家不在,諸事不太趁手。就把小鬼叫來:“皇上最近不快,有什麼了不得的事?”
“沒有啊。”小鬼一處一處尋思:“姚副帥的奏摺,殿下的六封信,”
“幾封?”
“六封。”
皇后默然,她少看了一封。那一封信上寫的什麼?想想早應該猜出來。現在能讓蕭護不高興的,一個是臨安郡王,一個是哥兒。
她決定慢慢弄清楚。
轉眼五月中,關邊也荷花遍開。太子一面忐忑父親會怎麼迴應自己,一面對映姐兒更爲心動。大早上,映姐兒穿一件碧色薄羅衣,面容嬌美異常。一手捧青鹽,一手捧漱口溫水,總是嫣然溫柔:“殿下請用。”
自從她過來,小蛋子省事很多,就去備早點。
太子擦過牙,早飯也是映姐兒侍候,給他掖好帕子在衣上,又給他吹熱粥。她半伏身子,徐徐吹着,衣上清新的處子香隨着粥香過來。
殿下心猿意馬,眼珠子都不會動了。映姐兒有時發覺,就誤會:“昨兒看書累了?”太子纔回神:“沒有,”接過粥慢慢吃着,人就在身邊不敢再看,只自己出會兒神。
帳篷外喧鬧聲驟起:“萬歲,萬歲,萬萬歲!”
映姐兒受驚,打翻自己的粥碗,濺幾點在手臂上。“我來擦。”太子取出自己帕子,按住映姐兒手臂,把粥飯抹去,見到雪白手臂上幾點瑩瑩的紅色,好似玉壁上養成紅斑,人又癡了:“姐姐疼不疼?”
“不疼,殿下快用飯吧。小蛋子,去看看怎麼了。”映姐兒自然抽出手臂,沒有什麼感覺。太子自己紅了臉,心中有如揣小兔子般亂跳,吃一口飯,偷看映姐兒一眼,吃下去什麼自己不記得。
小蛋子很快回來,後面跟着一個人,是滿頭大汗的蕭成。太子一喜,父親有信來了,又一驚,信中會是責備嗎?
“殿下請看。”蕭成雙手呈上,果然是一封信。
太子握在手中,他不敢現在就拆,揣到懷裡:“我晚上慢慢地看。”無端的又紅到耳朵根。他盼着父親回信,又怕自己傷到父親的心。胖團在父母親心中是什麼位置,他自己很清楚。
遠在關城,不能孝敬父母,傷他們心也不對吧。
可再一想映姐兒沒什麼不好,不就是大幾歲。大……幾歲……。胖團想的就是蕭護想的不一樣,他想自己十八歲,映姐兒二十四;自己四十一,映姐兒四十七……
問過父母安好,沒話找話的問蕭成:“這一次是你出來?”
“回殿下,蕭墨和小鬼才成過親,皇上體恤,讓他們休假,就奴才來了。”蕭成笑嘻嘻。太子也喜歡,讓小蛋子取錢給蕭成:“是我的賞賜。”
小蛋子是最好奇的:“顧公公睡覺也該笑醒吧?”
蕭成放聲大笑:“有一回差點摔到池塘裡,讓他不看路。”只咧嘴笑去了。
外面腳步聲重重傳來,有人在帳外高聲通報:“微臣曾祖名求見太子殿下!”蕭成這纔想到,把自己此行的目的告訴太子:“皇上應允袁樸同回京,給他的長子官加一等,提曾祖名將軍爲副帥。”
曾祖名是來道謝的,約殿下吃酒,興奮而去。他對皇上感激於心,心想自己的辛苦總算是看在眼中,這副帥一職,輪也該輪到自己家。
袁樸同也同樣的喜歡,蕭護聖旨中爲他考慮得很周到,讓他用半年的時間辦交結,半年後進京,爲他的女兒和姚官保成就親事。
他不敢請殿下用酒,送了一桌子席面過去。太子去曾家喝的酒,繁星滿天時回來,讓小蛋子挑亮燈,把父親書信打開,認真看起來。
看了一遍,他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他以爲父親會責備幾句,或者還會說他很生氣。沒想到父親委婉的點明一時情動,以後也許會不喜歡。又爲兒子留足臉面,建議他納爲偏妃,以後不喜歡就如一件衣服一樣放到一旁。
太子癡癡捧信,半天沒有動一下。
他心中風起雲涌,陡然想到自己深受父母疼愛,卻沒能爲父母作過什麼。聽過管姑娘的話後,他纔想到自己身負職責,自己不是一般的人。
由這不是一般的人太子沒認爲自己應該左擁右抱,他只認爲不要傷父親的心。要映姐兒固然是給姚家又一重喜事,可父親,祖父,祖母……獨認爲母親反而不介意。
苦苦思索幾天,蕭謹給蕭護去信:“我對她的愛戀,猶如露珠之光。終身大事,請父親作主。”他們父子的私信,都是親暱地用“哥兒”和“父親”來互稱,彼此都感到溫暖。
蕭護接到信,着手爲太子選妃。一時之間,京裡佳麗雲集,處處香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