壽昌郡主從來是大搖大擺進來,進來先噘嘴:“蕭哥哥,我給你送午飯,這是壽昌煮的。”梅花色食盒裡,冒着香氣。
看到伍十三,壽昌郡主變了臉:“你!來人!”
“放肆!”蕭護也變了臉。
壽昌郡主衝到他書案前,跟隨她的侍女從來默契,跟上步伐也衝到,壽昌郡主把食盒往蕭護書案上一頓,跺腳不依:“我要治這個人的罪,我是監軍大過你!你不依,又怎麼樣!”轉身叉腰手指慧娘,尖聲尖氣:“快把這個敢衝撞少帥的人推出去斬了!”
“啪!”一聲巨響,蕭護憤然起身,拍了書案。
壽昌郡主沒想到他會拍桌子,嚇了一跳,回身抽抽泣泣哭起來:“你又護他,我是爲了你好。你不讓我去校場看點兵,你說這不是女孩兒看的,我就不去。我聽說有人衝撞你,我要發落,你又兇我……套車來,收拾東西,我們見舅舅去……”
慧娘沒事人一般翻個白眼兒,在心中對自己大爲讚賞,幸好剛纔警惕沒有相認!再想想自己家遭大難,還能調侃,更對自己苦中作樂的欣賞起來。
當然,沒忘記打量蕭護。
蕭護和緩了面龐,微微笑起來,溫言道:“壽昌,”壽昌郡主擰擰身子,半步也不動:“拉馬來,套車去,我們要回去……。”
再一個激靈:“你喊我什麼,”
“壽昌,你走了,誰給我當監軍?”蕭護滿面笑容,虛按一按手:“坐下。”
蕭西不知何時出現帳篷裡,小跑着早上來送上椅子:“郡主請坐。”壽昌郡主還沉浸在剛纔那一聲稱呼上,嬌滴滴坐下來,也不哭了,也不再鬧,心滿意足,含情脈脈:“蕭哥哥,請用午飯。”
“我用過了,”蕭護含笑看一看:“郡主好手藝,”再喊蕭西:“郡主一片心意,送給幾位重病的人用吧。”
蕭西從來手快,拿着東西就走。壽昌郡主纔不樂意,蕭護滿面春風喊她:“不要小性子,”再指慧娘:“無法無天的人多了去,你是郡主,怎能與這樣人一般見識。”
他循循而言,竟然是壽昌郡主自認識蕭護後的頭一回。壽昌郡主有些激動,心飛上了天,羞澀地道:“人家爲你想,”
“這是什麼地方,又不是郡主常呆的宮中,侍候的人都知規矩。”蕭護再也沒有喊壽昌郡主第二聲,只是很耐心,再看一眼慧娘,目光炯炯看過來。蕭護道:“軍中要不怕死膽大的人,不要守規矩的,知道了?”
壽昌郡主羞羞答答:“知道了。”
要是袁爲纔在這裡,肯定又鑽到地縫裡去。
“好了,回去吧,他雖衝撞與我,我還要交待於他。前鋒軍中,不死就傷。知道的人說他自己的去,不知道的人還以爲我挾私報復。”蕭護微微一笑:“我不怕背後有人說,只怕自己沒盡心。”
一席話說得草包郡主素然起敬,就是慧娘也覺得大義凜然。
壽昌郡主款款起身告退,因爲心情大好,對慧娘也有一個笑容。爲表自己聽進去蕭護的話,對慧娘也交待兩句:“你去小心,學些規矩,不要再來衝撞。”
慧娘也不是真的愣頭青,彎了彎腰:“多謝郡主。”藉此又對蕭護下了一禮:“多謝少帥。”蕭護招手:“你來。”
慧娘走到書案前站定。她自小知道要嫁的人非同一般,家中對她百般教導,通曉禮儀。此時站的地方不遠也不近,半垂下眼眸,眼角餘光打量着蕭護。
蕭護的眸子放在她身上,流連着,問:“你的大名叫什麼?”
“十三,”
“哪裡人氏?”
“關外人士,具體哪裡,真是記不清了。”
“哦。”
沉默過後,慧娘大膽的仰起頭:“少帥,你哪裡人士?”
“我麼,家在錢唐。”蕭護又心不在蔫,居然回答了。
“您家中還有什麼人?”
“父親母親。”
“沒有妻子?”慧娘步步逼問。
蕭護一怔:“什麼?”他眸如春日流水,帶着莫明的笑意。
慧娘掩飾道:“少帥一表人才,家中不會沒有妻子吧?”蕭護笑得見眉不見眼,就像滿天星光飛入他的眸中,閃亮晶瑩永遠剔透。
只是還漫不經心:“也許,有吧,”
他一手支肘,一手盯着一角書案。
“有,還是沒有?”慧娘不放過他。
“啊,有。”
“在哪裡?”
“不知道。”蕭護笑意盎然:“也許已經不在。”慧娘怒從心頭起:“在與不在,少帥不知道?”蕭護曼聲:“好男兒爲功名,豈是牽掛婦人的人?”他帶笑從眼睛下面看慧娘:“你有妻子,你想老婆?”他大笑:“別看你黑,生得倒端正。只可惜呀,自己姓名家鄉全忘了。”
又掃一眼書案。
那一角,是郡主送飯丟下來的一個小調羹。黃底紅花,鐫着一些字樣。
慧娘到這個時候,纔想到自己又莽撞了。她低下頭盤算,相認,不易,後面是什麼自己不知道。去前鋒軍中,倒是自己能掌握。
人最怕的,有時候不是痛苦,而是看不清的未來。
慧娘選擇按自己的路走。
纔想好,又一個選擇拋過來,蕭護微微笑:“十三,你功夫不錯,膽子也有,不如給我當親兵如何?”他嘆一口氣:“我從家中帶來四個小廝,一個戰死,一個傷重,現在只有蕭西在我身邊,又忒多話。”
慧娘忍不住一曬,不是多話,是貧嘴!
“你雖然莽撞,我卻喜歡。”蕭護笑容滿面:“留下來侍候我吧。”
慧娘認真拒絕了他:“不,我要去前鋒軍中,謀個一官半職,”哽咽起來:“光宗耀祖!”蕭護凝視她,慢吞吞道:“好吧。”
往外喊蕭西:“取盔甲來,再取一套我的衣服給他。”
蕭西磨蹭着進去取東西,就知道少帥會這樣做。少帥做這一手是有名堂的,叫做收買人心!
他取來一套盔甲,一套上下衣裳,伍十三捧着出去。
看着他出去的背影,蕭護放下手揉揉自己膝蓋,十三咬的那一口還在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