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寒傾的眼力着實是好,他在走路的每一秒鐘,都在觀察附近的地形,精密的大腦隨時運轉,判斷出最佳的攻擊和防禦之地。
在察覺有人追上來的那一刻,他以最快的速度拖着姜錦進入的這個角落,完全處於人的視覺盲點,他也是靠經驗才發現。
所以,當那個腳步聲逐漸靠近顧寒傾姜錦所在,姜錦一顆心都提到嗓子眼兒了,抓着顧寒傾衣服的手更是攥得緊緊的,離她太近的顧寒傾,都能聽到她砰砰砰的心跳聲。
顧寒傾扣住她的肩膀,幾乎將她半抱進了懷裡。
姜錦額頭貼在他的胸口,感受到他強大到毋庸置疑的力量,亂跳的心臟才逐漸平復。
對方在那堵牆徘徊了許久,終於離去。
姜錦詢問的眼神看向顧寒傾,顧寒傾沉靜觀察許久,兩人不知不覺又站了二十多分鐘,他才肯定道:“走了。”
他迅速退出巷子,離開了那個嬌軟的身子。
垂下眼眸的瞬間,掩飾了自己神色的異樣。
姜錦慢吞吞走出來,頭上的帽子不知道什麼時候掉了,頭髮胡亂翹着,看上去有些可笑,又襯得她那張失落懊惱的臉,委屈得像只小奶貓。
顧寒傾壓住眼底浮起的笑意,低聲問:“怎麼了?”
“對不起。”姜錦一臉低落,“是我壞事了吧,顧小叔,我不該上來跟你打招呼的。”
她,就是在認出他的時候太興奮了。
本來今天一個人走在老街上,物是人非的感覺讓她心底一片悵然,只感覺這茫茫世界像是沒了自己所歸之處,心裡正一片茫然失落——
突然!她在一家小麪館,看到了顧小叔!
一開始她還以爲是錯覺,站着看了許久,才確定了他的身份。
姜錦都無法用語言來形容自己那瞬間的心情,那種久旱逢甘霖、他鄉遇故知的狂喜將她淹沒,一顆低落的心瞬間飛躍起來!
姜錦差點兒沒直接衝過去叫他!
只是她隱約覺得顧小叔出現在這裡,目的不簡單,她貿貿然上去,恐怕會給顧小叔招惹麻煩。所以她若無其事的走開,卻眼見顧小叔起身的時候,跟了上去,叫住了他。
她真的真的很想喊他,哪怕和他站一會兒,哪怕只和他說一句話!
那種渴望,就像鳥還巢,魚歸海!
如此迫切!
如此強烈!
結果,她卻壞事了。
顧寒傾覺得姜錦頂着一頭亂翹的頭髮,還弱弱認錯的樣子很是好笑,盯着她的發頂有些出神。
“顧小叔?”姜錦疑惑擡眼。
顧寒傾的大掌卻蓋在了她的發頂,揉了兩下:“不用擔心,一些小事。”
說着,他若有所思。
雖然及時避開,但是不能完全排除有人看到姜錦的可能。
若他獨自離開,姜錦留下來,實在太危險。
要臨時變更計劃了。
“顧小叔,你是來海城執行什麼任務的嗎?”姜錦知道他是軍人,只是不知道他的具體職務,猜測的同時,也憂心忡忡,“你現在的處境是不是特別危險?我剛纔叫你會不會引起追你那些人的注意?我是不是給你帶來麻煩了?”
她接連的追問,惹得顧寒傾又拍了下她的腦袋。
他動作輕柔親暱,完全是一個長輩對晚輩的關愛。
顧寒傾沒多想。
姜錦也沒想。
兩人都下意識遺忘了方纔在逼仄角落的近距離接觸。
“別多想,雖然有一些麻煩,但事態還在可控範圍之內。”顧寒傾又問,“怎麼你也來了海城?”
對了,第一次見她的時候,在二姐的家宴上,她說過自己是海城人。
姜錦果不其然解釋:“我回來是要去老家的鄉下,上午飛機到的,打算在海城住一天再走,所以下午就來這邊看看。哦,我家以前就住在這條街上。”
只是後來她上大學,幾千塊的學費都湊不齊,舉目無親的她,已經不想再麻煩班主任劉老師了,便索性將自己的房子賣了。
那套房子本來就是按揭,面積也不大,賣了之後也沒多少錢。大學四年,她努力打工賺錢,還是不能完全負擔自己的學費和生活費,所以在畢業的時候,賣房子的錢也所剩不多。
以前每次回來,她都是直奔鄉下,不敢在海城耽擱。
如今她有錢有閒,自然想要回這裡看看,睹物思人。
顧寒傾看看到姜錦臉上浮現的懷念、傷感的神情,大概猜測了一些,但沒有去深思。
現在,既然他不能就此讓姜錦一個人離開,那還不如變換一下身份。
“錦錦,有件事情可能需要你的幫忙。”
顧寒傾鄭重其事的拜託,讓姜錦一下激動起來。
顧小叔幫過她那麼多次,她終於能幫顧小叔一次了?!太好了!
“你說,無論什麼事情,我都會竭盡全力幫你!”姜錦難耐興奮,灼亮的眼眸躍躍欲試。
顧寒傾看她攥着拳頭,一副馬上要奔赴戰場般的女戰士的狂熱樣兒,失笑搖頭。
“只是一些僞裝。”他簡單地說了自己的計劃。
顧寒傾重新隱身於角落的時候,姜錦跑出去,在附近的小攤上買了一身男式衣服,連找的錢都不要了,丟下一百塊,擺着衣服就跑了。
那架勢,小攤老闆還以爲她丟下的是假錢呢。
還好錢是真的,也沒有上演當街追人的戲碼。
姜錦跑着衣服快跑回了顧寒傾身邊,體力並不好的她,短短距離就跑得氣喘吁吁。
“顧小叔給給”
顧寒傾瞥她:“跑那麼快做什麼?”
“怕有人啊!”姜錦喘過氣來,還警惕地看了看四周。
“沒人。”顧寒傾拿了衣服,回角落換上。
出來的時候,他整個人氣質都不一樣了。
若說之前他是形容邋遢的兇惡之徒,那現在的他,看上去就是一個英俊憂鬱的流浪藝術家,姜錦挑的衣服都是有點文藝氣質的,穿在顧寒傾身上卻毫不違和。再戴上姜錦的墨鏡,完美!
姜錦驚歎地看着顧寒傾這轉眼之間的變身。
“顧小叔,要是你去演戲,一定能成爲世界上最好的演員!”姜錦眼睛都在冒星星,好崇拜顧小叔啊!
“走吧。”
姜錦趕緊上前抱住他的手臂,小鳥依人地挨着他,又恰到好處地擋住了自己的臉。
兩人走在一塊兒,便如金童玉女般的一對璧人,高大英俊的男友身邊依偎着嬌美漂亮的小女友,親密之意在兩人之間流淌,任誰都不會懷疑兩人的關係。
走到街上,兩人惹來一些目光,但都是欣羨的。
沒人把顧寒傾和剛纔那人聯想到一起,就連經過他吃過飯的小麪館,坐在門口聊天侃山的老闆,也沒有把視線在他身上多停留一下。
僞裝很成功。
只是在即將離開老街的時候,姜錦驚鴻瞥見一個有些略顯蒼老的背影。
她停下腳步,放眼望去。
那背影又消失在人羣中,剛纔似乎只是她的錯覺。
真的是她看錯了嗎?老師的家好像也在附近。
她今天來這條老街,一是爲了睹物思人,二也是爲了拜訪曾經的高中班主任,在她的過往人生最困難之際,給了莫大幫助的那一位劉老師。
如若不是她藏起了姜錦的錄取通知書,還幫着她把戶口獨立出來,姜錦不敢想象自己落入那個僞善父親之手,會是怎樣的下場。
“怎麼了?”顧寒傾低聲詢問。
姜錦看他一眼,算了,還是顧小叔的事情更緊急,只有下次專門回來拜訪老師了。
姜錦有些惋惜地嘆口氣:“沒事的顧小叔,我們走吧。”
兩人漸行漸遠。
姜錦住在海城麗思卡爾頓酒店的高級套房,她本意是問顧寒傾要不要提前前往她在鄉下的老家,顧寒傾卻說不用,讓她不要突然改變行程,引起注意。
他所想的是,現在海城曼陀羅組織的成員,知道了他抵達海城的消息,必然行動起來,勢必要找出他,整個海城都將戒嚴。
他卻悄然隱身在姜錦身邊,脫離這個困城之地,曼陀羅的人很難找到他。
找不到,就會慌,慌亂起來,就會出現破綻。
到時候,只要找到曼陀羅在海城的老窩,就能將他們一網打盡!
他此行以身犯險,也不算白費了。
但是。
無論姜錦,還是顧寒傾,似乎都沒能考慮到一個問題。
顧寒傾上午去過的那個隱藏據點不能去了,不然很容易暴露身份,那麼,他今晚就只有待在姜錦身邊。
偏偏——
顧寒傾沒有身份證,也不能出示身份證。
他能登上那班飛機,也是因爲那飛機本就是部裡的特殊通道,機上有接應人員,他出示了特殊證件,才能悄無聲息地來到海城。
而現在酒店辦理入住,必須出示身份證。
那就意味着,顧寒傾不能另開一個房間。
他只能和姜錦待在一個房間!
兩人一路進了酒店,看似有說有笑地避開了其他人的視線,順理成章地甜甜蜜蜜進了電梯,一路來到姜錦房間所在,刷卡進門。
一目瞭然的房間,讓兩人終於意識到了這個問題!
姜錦尷尬地笑了一下:“要不然,我去換個頂層套房吧。”頂層套房是有兩個房間的。
顧寒傾雖也知這樣不妥,但還是阻止了她:“太冒險了。”
姜錦也明白,訕訕打消了原本主意。
但這個房間,卻要她和顧小叔呆一晚上?
莫名莫名有些彆扭。
“櫃子裡應該有多餘的被子,我睡地上就好。”房間裡有暖氣,睡地上不算難捱,甚至比顧寒傾今天睡過的木板牀好多了。
姜錦卻差點兒跳起來:“那哪兒行?顧小叔,地上睡起來多難受啊,要不然你睡牀,我去睡小沙發!”
她指着牀前擺着的雙人沙發,擠下顧寒傾雖然困難,但姜錦躺下頂多也就是要稍微屈着腿而已。
顧寒傾堅定反對:“不行,你睡牀,我睡地。”
他果斷拍板,姜錦怎麼說他也堅持不改變想法。
姜錦沒辦法,只好順着他的意思去了。
折騰了一下午,姜錦都有些累了,開了電視,化解了房間裡若有若無的尷尬。
顧寒傾卻彎腰,在房間裡面查找起來。
“顧小叔,你在找什麼?”姜錦抱着腿坐在沙發上,問他。
“看有沒有監控設備。”他直起身來,瞥了姜錦一眼,“你一個女孩子家家單身在外,要注意安全問題。”
姜錦緊張兮兮的:“我知道我知道,之前看過新聞,說有的賓館會在房間裡面安裝攝像頭,還有故意裝在鏡子裡面,太可怕了!”她說着,臉色白了起來,“顧小叔,這裡也會有攝像頭嗎?”
她到了房間之後,還換了衣服,該不會被監控拍了吧。
“麗思卡爾頓這樣的五星酒店基本不會有這樣的問題,但,防範於未然。”他擔心的不是酒店方的惡意,而是會不會進了曼陀羅的地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