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劍明一行離開襄陽後,一路北上,不一日,已經來到湖廣與河南的交界處。當晚,他們在一家客棧落腳,一夜無事,次日起了個大早,繼續進行。與襄陽府接壤的是河南南陽府,過了南陽,就是汝州。汝州的正北方是河南府,東北方是開封府。
這一路之上,方劍明很少開口,一副心事重重的樣兒。嚴冬一日比一日冷酷,時而下起大雪,道上行人少得可憐。
這一天,到了汝州、河南府、開封府三地的交界地,他們在屬於汝州境內的一家鎮上住宿。因爲第二天就是除夕,鎮上人來人往的,甚是熱鬧,到了晚上,家家戶戶門前掛着掛起了彩燈,新年的氣息已然逼近。這一晚,方劍明喝了不少酒,周風似是看出了他心裡在想些什麼,也沒怎麼勸他。
到了第二天,方劍明天未亮就起牀了,他對張大幹交代了幾句之後,便出了客棧,往北而去,很快進入了河南府的地界。
他施展輕功,一路飛奔,不出半個時間,就已經踏入了登封境內。
“師祖,世明哥,我來看你們來了。”方劍明心中在喊。
嵩山少林寺,對於他來說,實在太熟悉了,當他踏上一條山道,往少室山奔去的時候,道邊的一片老林之中,突然閃出了兩個僧人出來。
這兩個僧人三十出頭,看上去應該是覺字輩的僧人。方劍明見了他們,宛如看到了自己的親人似的,正要開口,不料,兩僧當中一立,竟是攔住了去路,合十道:“阿彌陀佛,施主請留住。”
方劍明一呆,旋即雙手一合,道:“兩位師兄怎麼稱呼?”
左邊的僧人道:“小僧覺陰。”
右邊的僧人道:“小僧覺陽。”
方劍明笑道:“原來是覺陰、覺陽兩位師兄。”
覺陰道:“不知施主意欲何往?”
方劍明道:“兩位師兄,煩請通報一聲,就說在下有事求見貴寺掌門。”他已經是點蒼派的掌門,來到少林寺,自然是要用這個身份了。
覺陰看了看他,合十道:“阿彌陀佛,敢問施主就是點蒼派掌門方劍明方大俠嗎?”
方劍明心裡暗笑道:“這位覺陰師兄真是好笑,方纔現身的時候,見來人是我,面上禁不住露出了絲絲喜色,分明就是認得我,此刻卻偏偏還要多問。”想是這麼想,但還是老老實實的答道:“正是。”
覺陰道:“方大俠是武林中人,請恕敝寺不便招待。”
方劍明吃了一驚,道:“這是爲何?”
覺陰道:“敝寺已經暫時退出了武林,除了香客之外,其他的人,均不便招待,還請方大俠見諒。”
少林寺之事,方劍明雖然已經從華天雲口中多少得知了一些,但他萬沒想到連自己這個出身少林的人,都不能上山,可見這次少林寺的確是來“真”的了。
方劍明想了想,道:“覺陰師兄,能不能通融一下?”
覺陰道:“職責所在,不敢通融。”
方劍明嘆了一聲,道:“想不到我今天一大早趕來這裡,卻是難入其門,哎……”他呆呆的站立了一會,忽道:“兩位師兄可否幫我一個忙呢?”
兩僧互相看了一眼,覺陰道:“什麼忙?”
方劍明道:“貴寺的覺顛師兄,想必是在寺內吧?”
覺陰點點頭。
方劍明道:“可否請他出來一見?”
覺陰道:“這……”猶豫了一會,大概是覺得很難決定,扭頭看了一眼覺陽,覺陽的表情與他一樣,只差沒有苦笑了。其實,他們何嘗不想讓方劍明過去,就更別說去把覺顛叫出來了,只是方丈有嚴令,無論來者來是誰,都不得爲其開方便之門,否則的話,後果之嚴重,可能將會是永遠逐出少林。少林戒律森嚴,逐出少林可是最大,也是最恥辱的重責,只怕他們就算死,也不敢也不想受到這樣的處罰。
“阿彌陀佛,方掌門蒞臨少林,本是少林的光榮,只是少林已經不參與江湖中事,還請方掌門行個方便,讓少林得以片刻的安寧吧。”隨着話聲,一個老僧由前方的山道走了過來。
方劍明擡頭望去,認得是知客堂的長老大德禪師,舉步便要迎上去,覺陰和覺陽伸手一攔,同聲道:“方掌門,請你留住。”
方劍明一時激動,纔會忍不住上前,對於少林,他有太多的感情,他寧願自己苦悶,也不會讓少林爲難的,忙退了幾步。
大德禪師到了近前,覺陰和覺陽自動退到了他的身後站立,方劍明微微彎身,像是在給大德禪師行禮,大德禪師合十還了一禮,道:“方掌門,此舉大可不必,老衲有禮啦。”
換在以往,除非方劍明是用點蒼派掌門的身份來參謁少林,大德禪師纔有可能向方劍明回禮,如今大德禪師不管其他,見得方劍明向自己行禮,便立即還了一禮,顯然無論方劍明是用什麼樣的身份來此,他都會將方劍明當成一個“客人”。
方劍明回想往昔種種,在對照今日的遭遇,心底不禁有些難過,可他沒變現在臉上,而是做出高興的樣子,問道:“大師近來可好?”
大德禪師笑道:“還好。”
方劍明又問道:“各位大師呢?”
大德禪師笑道:“也還好。”
兩人雖只是簡短的對話,但其中包含的意思,兩人心裡都明白。方劍明藉此對話,表達了自己對寺內各位尊長的問候,而大德禪師也向方劍明表示了他們目前不會有什麼事,要方劍明放心。
方劍明最後問道:“在下方纔的請求,是不是太過分了?”
大德禪師笑道:“並不過分,相反,這是敝寺太拒人於千里之外了。覺顛近來精修佛法,功行日深,只因尚未參透其中關鍵,還不能出關,還請方掌門見諒。”
方劍明聽了,暗道:“原來世明哥在閉關練功。我既然知道了這麼多,有何必再強求別的呢?義父說過,做人要灑脫,我這就去吧。”朝大德禪師又施了一禮,一言不發,轉身就走。他走得那麼幹脆,走得那麼從容,滿臉的心事一掃而光,看上去好看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