疑聲問道:“你打聽這些要幹什麼?”
李落沒有說話,似乎在考慮要不要對牧民男子說真話。過了少頃,李落平聲說道:“借道北上,拜會此地之主。”
男子目光越過李落,在李落身後諸將身上打了一個轉,看神情是在考慮李落說的話是真是假。不過牧民淳樸,看樣子沒有想的太多,很快就坦然回答道:“這裡離瑤庭王帳最近。”
“瑤庭……”李落沉吟數息,這個部族的騎兵將士李落見識過,好戰爭勝,奮勇難擋,在草海聯軍之中,拋開那些各族精銳密衛不說,論戰力僅次於蒙厥鐵騎,不好對付,沒想到剛入草海就遇見了一塊難啃的骨頭。
“請教瑤庭王帳在哪個方向?大約要走多遠?”
男子一指西北一側,說道:“向那邊走,要走多少天我不知道,我從來沒有去過。”
李落點了點頭,沒有多問,看起來似乎是信了男子說的話。
“不知道可有吃的?”李落和聲問道。問清了瑤庭王帳所處的方位,一時卻不着急了,似乎還有吃過飯休息休息再趕路的意思。
男子看了看李落身後一衆將士,臉上有些爲難的神色,如果來的只是十來個人還好,一下子來了這些人,怕是心疼好幾只牛羊了。不過牧民好客,張口便是客,向來沒有攆人走的道理。就見男子稍稍猶豫了一下,隨即大聲招呼營地裡的牧民宰殺牛羊,款待從遠方而來的大甘將士。
李落含笑不語,似乎很受用草海之民的淳樸熱情,讓身後幾將一頭霧水。
既然問清楚了瑤庭王帳所在之地,就沒有必要在這裡耗費時日。依着洪鈞的心思,將這些草海牧民盡數斬殺,搶了牛羊就走,替北府慘死的大甘百姓先討回來點血債來。如果留得久了,說不得身後會弔上草海的騎兵。
李落下了馬,信步跟隨男子走進了營地。營地裡的男女老幼都放下戒備,將馬匹拴了回去,男子吆喝幾聲,三兩個青壯漢子跑去羊圈裡抓了幾隻肥羊出來,剝皮去髒,忙活起來。
營地裡最高興的當屬幼童了,今天晚上藉着遠方來的客人,該能好好吃上一頓。就見三四個孩子繞着營地中的帳篷玩耍追逐,不時會停在李落眼前,好奇的看着李落,吸吸鼻涕,而後又再歡呼着跑去別處。
女人們也放緩了緊張的心緒,饒有興趣的打量起李落一行,目光大膽的近乎放肆。雖說這些女子的容貌及不上當日李落在秀同城分雁樓時見到的草海女子,不過言行舉止與大甘閨秀實有天淵之別。
李落神色如常,彷彿就這樣融入了遊牧族民,溫顏談笑。不管這頓飯李落是不是打算白吃白喝,但瞧着的確沒有殺心。能活着就好,至於幾隻肥羊就當是被草海中的惡狼給叼走了。
夕陽漸斜,遠處陸陸續續有放牧的牧民歸來,有的趕着一羣牛羊,有的輕騎歸來,都以青壯居多,入營之後警惕的看着這些素未蒙面的大甘將士,神情各異,也不曾因爲李落一行人多勢衆而心生畏懼,倒有幾分躍躍欲試的敵意。
中年男子應該是這支薏苡族牧民的頭領,呵斥了幾聲,這些歸營回來的年輕壯士這才收斂了幾分,不過眼中精光仍在,確是好戰。
這個時候的羊最是鮮肥,草海上也沒有那麼多的講究,宰殺的牛羊要麼煮熟了,要麼烤熟了,再加上些辛辣鹹苦的佐料就好。吃的東西雖說簡單了些,不過沒有經過那些廚師烹飪的工序,羊肉原來的味道保留了下來,有些衝,但很香。
除了吃的,草海牧民的熱情也讓諸將大開眼界,這些年輕的牧民男子受了頭領呵斥,爭勝鬥狠多半是不可能了,不過可以換個法子一較高下。
酒,草海特釀的烈酒。
色見淺白,入喉辛辣無比,彷彿吞進去的不是酒,而是一團火,從咽喉直直一道火線燒到了胃中,之後又從胃口透出一口寒意,竟似可以立竿見影的逼出體內的寒氣。
不能動武,那便在酒量上見高下。薏苡族的青年男子鼓足了力氣,天氣見涼,卻都一個個袒胸露背,大碗喝酒似乎都小了些,這些牧民男子是以壇論高下,一時間李落成了衆矢之的。
李落不擅飲酒,倒是能喝些,幾碗過後就有些面紅耳赤了。萬幸這一次呼察冬蟬就陪在身邊,豪氣大起,來者不拒,和這些草海牧民拼起了酒力,半點也不輸於這些青壯男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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也不知道喝了多少酒,吃了多少肉,李落已有些醉意朦朧,和身邊中年男子天南海北的說着什麼。中年男子此刻已放下了所有的戒心,豪邁爽直,凡李落所問,知無不言言無不盡。
酒正憨處,中軍騎幾將心中喟然暗歎,這樣的草海牧民,下起手來的確不容易。
夜色漸深,酒興正濃,營地裡的牧民點起了篝火,圍着篝火載歌載舞,頗有些今朝有酒今朝醉的意味。
記不得爲篝火添了幾次柴,也記不清溫過了幾壺酒,這些和呼察冬蟬拼酒的牧民男子一個個東倒西歪,說話也含糊不清,但言下之意卻一目瞭然,很是不服氣,約莫還要和呼察冬蟬再戰幾個回合。
呼察冬蟬自然沒有退縮之意,張狂放肆的大笑着,腳步浮虛,比起這些牧民男子好不了多少。
這還是李落第一次見到呼察冬蟬這般開懷暢飲,酒量之強,足以讓李落汗顏不已。
到了漠北之後,呼察冬蟬似乎心底深處的一些李落看不見的東西被喚醒了,恍惚微醉間,眼前的呼察冬蟬相貌雖說沒有變,只是很清晰的臉龐慢慢的越來越陌生起來,好像變成了另外一個人。
李落晃了晃腦袋,試圖讓自己清醒些,不過並沒有什麼作用,眼前更加虛幻起來,呼察冬蟬的臉也越來越模糊,只有笑聲依舊在耳邊響起。透過眼簾上蓋着的迷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