索橋上有人來回行走,或是匆匆,或是放浪不羈,對酒當歌,用言語實難形容其萬一。
李落怔怔出神,與錢義相視一眼,亦是半晌無語,過了許久才緩緩吐出一口濁氣,道:“這莫非就是往生崖鬼市?”
錢義嚥了一口唾沫,艱難說道:“這,怎麼可能!?地底竟然有這樣一座……城池!”
李落平息心神,展顏朗笑一聲道:“我倒是信了幾分和庫爾說的話,這處鬼市或許真有集天地鬼神的妙處。”
“大將軍?”
李落雙眉一揚,笑道:“既然是鬼神聚集之地,你我世間凡人怎也要闖一闖,見識一番這地底城池的景色。”
錢義一振,壓下心頭雜念,大笑道:“也好,末將便同大將軍會一會這一方牛鬼蛇神。”
“走!”李落朗喝一聲,率先踏了出去。
錢義哈哈一笑道:“大將軍,這一次就讓末將引路吧。”
李落莞爾一笑,也沒有異言。錢義在前,李落在後,向着這處不知會藏着什麼秘密的地底城池走了過去。
往生崖下姑且算是夜裡吧。
華光不落,日夜不明,暗河碧水清晰可見,河底火龍隨波逐流,只是不會去的遠了。
李落和錢義走到近處,一聲聲喧譁嬉鬧喝罵接踵而至,繁華至極,論起熙熙攘攘,人聲鼎沸,似乎不下於卓城城南廟會之時。
斷壁前,這裡稍微寬些,有一丈有餘,靠裡是石階通路,靠外則豎着一面石碑。
石碑有半人多高,上面刻着兩個不知道是字還是畫的圖案。第一個看上去像是許多鬼影熙來攘往,頗有點百鬼夜行的意思;第二個則是兩個鬼影子湊耳低語什麼,一旁還有第三個影子,似乎是在等着什麼。
寥寥數筆,極是抽象,但卻極爲傳神。李落和錢義幾乎是在看見的第一眼,雖然分辨不出這該是字,或者是畫,卻清清楚楚的知道這便是往生崖的鬼市。
一爲鬼,一爲市。
李落離開之前多瞧了石碑一眼,不知何故,有一道閃念,這些鬼影似乎在哭一般。
躍過石碑,往生崖鬼市近在咫尺。
李落兩人站在鬼市門口,尚還沒有舉步入內,已被眼前景象所吸引,說不上是感慨還是震驚,但這一份歎爲觀止卻怎也免不了。
這座鬼市以入口石階上下兩分,三分在石階之下,七分在石階之上。石階之上的樓閣洞窟遠比石階之下的要寬大許多,裝飾也更加富麗堂皇,反觀石階之下的這些處所就顯得寒酸了許多。離暗河越近,洞窟就愈見破敗,就連洞口也開鑿的坑坑窪窪,不甚齊整,遠遠及不上頭頂那些洞窟樓閣的華麗。好些的能透出一縷昏黃光亮,差些的連燭火都沒有,興許只能藉着暗河河底透上來的光勉強度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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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是這些昏暗無光的洞窟中卻都有人影晃動。
最底一層的洞窟雖然開鑿的參差不齊,不過這些洞窟與身下暗河的水面高度卻出奇的一致,都在十丈上下,沒有一處洞窟超出這個距離,離暗河更近。
一上一下,彼此之間涇渭分明,但見那些洞窟樓閣,越往上在巖壁佔據的空間就越大,或古樸,或華麗,氣象遠非下方諸地能及。
石階所在這面崖壁正中最高處有一座半個身子鑲在黑山石壁中的樓宇,宛若宮殿,金碧輝煌中透着一股威嚴之氣,約莫有十六七丈高下,寬窄難辨,李落和錢義入目所及,這座樓宇是此間鬼市中最大的一樁建築,不知道是何人所居,卻也猜得到此人定是往生崖鬼市權重一方的人物,也許執掌整個往生崖也未可知。
錢義暗自咋舌,這樣一座樓宇,放在山面怕是隻有皇家王侯纔有財力物力修建的起,往生崖鬼市竟然也有一座!除此之外,鬼市中尚有比這棟宮殿小些的建築,雖說略有不及,不過卻也相差不多了。
石階到了鬼市入口處就戛然而止,化成無數條小路,沒入鬼市這些洞窟樓閣之間,看起來就像是石階爲樹幹,而這些小路爲樹根一般。
樹根有粗有細,小路亦是有寬有窄,盤綜錯雜,只見這條條小路竟讓人有眼花繚亂之感,大約走不了幾步就要迷路了,看得見,卻走不過去,如果能展翅而飛,想來會方便很多。
崖壁上的小路穿梭在洞窟樓閣之間,有些小路乾脆穿門而過,有些從下或是從上繞了過去。小路寬窄不一,有些僅供立足,有些寬逾數丈,有些是石階,有些是木橋鐵索。
李落頗是驚訝,這樣一處山腹深處,也不知道這些木材從何處來。
不過越是靠下往暗河一側,幾乎見不到有棧橋木臺,越是往上,樓閣木料漸漸多了起來,棧橋也更加寬闊。
兩側崖壁各有樓閣飛檐斗拱,有離得近些的,無須憑藉兩岸鎖鏈,單憑輕功也能借力躍到對岸去。
錢義呲了呲牙,苦笑道:“大將軍,這地方……的確讓末將大開眼界。”
李落朗笑道:“天下之大無奇不有,也讓我大開眼界了,這一趟算是不虛此行啦。”
錢義撓了撓頭,笑道:“山腹之中,本該是魑魅魍魎出沒,末將第一個感覺反而是繁華,嘿。”
“這個地方,很不錯。”李落笑了笑,和錢義踏入了往生崖鬼市。
這裡的鬼市雖然雜亂了些,但該有的都有,酒館、賭館、醫館、雜貨鋪,還有七七八八這些讓李落和錢義叫不上名字的地方,竟然還有人販賣鳥獸毒蛇一類的活物。
鬼市溫暖如春,這裡的人大多都身穿單衣,袒胸露乳的也有不少,既有隔座送鉤春酒暖,分曹射覆蠟燈紅的魅;亦有蠟照半籠金翡翠,麝薰微度繡芙蓉的妖。
每一間,每一個洞窟,幾乎都有人,或多或少,或長或幼,粗略瞧去,往生崖鬼市裡約莫有不下數萬之人居於此處。
李落和錢義漫無目的,也不曾刻意分辨道路,就這樣閒庭信步的走了進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