盯着李落看了好一會,彷彿下定了決心,沉聲說道:“九殿下能認下這些字?”
李落又多看了一眼,點點頭道:“雖不知道是什麼字,但寫出來不難。”
老人欣慰笑道:“九殿下過目不忘,老朽羨慕的很吶。”老人哈哈一笑,正顏接道,“殿下,這紙上記載了一個藥方,也可以說是一門醫術,能救人,也能害人,就看怎麼用。”
“啊?”
“如果當成醫術,它叫倒置陰陽術。如果當成藥方,它記載的是一味名叫陰陽毒的藥。”
“陰陽毒?這是毒藥?”
“陰陽毒不分良善,救人時它是良藥,殺人時它就是毒藥,只看用藥的人怎麼個用法。”
說完之後,老人將紙上的字唸了出來,正是方纔吉布楚和聽到的那一段話。
往事如煙,老人的諄諄教導宛如昨日。
天生陰陽,孤陰不長,孤陽難存,唯有陰陽共濟,方能合生萬物。天地之間,不管是日月星辰,山川河流,還是鳥獸魚蟲,都是相生相剋,相輔相成。有陰就有陽,就像是剛柔並濟一般,彼此相依爲命。孤陰不長,孤陽難調,一旦陰陽失衡,於萬物而言都是滅絕的徵兆,人也不例外。
陰陽調和在醫術中極爲重要,用藥多少,用什麼藥,用什麼法子入藥取藥都有講究,爲的就是陰陽共濟。歷朝歷代淫浸此道的岐黃高手不計其數,鬼谷老人算是其中翹楚之輩。
鬼谷老人所授的陰陽術原指人身自成一體,內有陰陽,與天地間的陰陽二氣交相呼應。陰陽共濟,則福壽康寧,倘若陰陽不調,便有暗疾纏身。一旦體內陰陽爲天地所不容,就會成爲絕症。
世間惡疾絕症繁多,有的治得好,有些治不好,陰陽術中所載,歸根就裡是陰陽難調所致。大凡世間庸醫,根本分不清陰陽失調的道理,徒然壞人性命。如果能分清病症陰陽,便屬良醫,要是還能因病施藥,解陰陽不合,那就算得上是難得一見的名醫了。不過有些惡疾分不清陰陽失衡在什麼地方,有些分辨的出來,但卻沒有手段醫治,一樣只能聽天由命。
鬼谷老人的陰陽術探究的就是這門醫道,記載在萬里閒雲之中,若能通曉其中三昧,成就一代名醫不算什麼難事。不過除了鬼谷老人所著醫書中的記載,當年鬼谷老人曾口述李落,傳下一門不爲世人所知的醫術,這門醫術沒有記載入萬里閒雲之中,其名爲倒置陰陽術。
陰陽倒置,是爲再生造化的欺天之術,正是鬼谷老人耗費一生心血的大成之作,瞞天十術中的一門,而這一門絕藝的深奧莫測還在當初南王府中李落施展的封穴引脈之上。
天下絕症名目衆多,有的是讓人束手無策的疑難雜症,單單分辨出陰陽失衡卻還不夠,改不了陰陽,生不了造化,也只能任其自然。鬼谷老人的倒置陰陽術就是爲了化解這一類絕症,既然體內陰陽不調,爲天地陰陽二氣不容,那就瞞天昧地,騙過天地間的陰陽二氣,強行再造乾坤,爲人續命。
倒置陰陽術欺天而行,傳自瞞天十術當中,只不過這等高深莫測的醫術李落知道些,但施展不出來。說起來孛日帖赤那自創的大傷寒內家心法也算是倒置陰陽術的一個分支,只是小巫見大巫而已。
黑山引與倒置陰陽術同源,不同的是鬼谷老人的倒置陰陽術是爲了救人,而往生崖底的黑山引是爲了困人殺人。
往生崖有山有水,深藏地底,內裡自成天地,其中陰陽二氣與山外不同,如果是這樣也就算了,倘若被人倒施陰陽術,年深日久,這裡的陰陽二氣就和外頭的陰陽二氣全然不同,到了南轅北轍的地步。而鬼市裡的這些人活在地底,時間久了,這裡的陰陽氣息就會浸入骨血之中,一旦鬼市中人離開往生崖,體內陰陽二氣自然不爲崖外天地所容,演化成分門別類的絕症,短則半月,長則三月,必會命喪黃泉。
所以纔有鬼谷老人法無善惡,向善救命,向惡殺人的教導。倒置陰陽術沒有善惡之分,只在施術的人一念之間。
與其說黑山大獄中出現陰陽毒讓李落吃驚不已,倒不如說鬼谷老人所授的倒置陰陽術出現在這塊石板上更加叫李落心神震動。
吉布楚和見狀,忙不倏壓下心頭涌起的激盪之情,輕聲問道:“你能解毒?”
見李落有些魂不守舍,吉布楚和伸手拉了拉李落衣袖,纔將李落驚醒過來:“什麼?”
“你能解毒?”
“我認得一人,他可以解陰陽毒。”
吉布楚和驚呼出聲,連聲問道:“他是什麼人?人在哪裡?”
“數年前已經身故了。”
吉布楚和一口氣憋在胸口,漲的臉色發白,良久之後才悵然若失的呢喃說道:“死了啊……”
李落看了看萬念俱灰的吉布楚和,平聲說道:“陰陽毒我也能解。”
吉布楚和一怔,愣了愣神,險些喜極而泣,惡狠狠的瞪了李落一眼,嬌叱道:“你這個人,真是……哎,算了。”話語中雖有埋怨,不過怎也掩蓋不了嘴角的那一絲淺笑喜色。
“天不絕我,真是巧啊!”吉布楚和長嘆一聲,狂喜之後還有一絲說不出道不明的意味,茫茫黑山,幽幽深澗,此刻心裡有撥雲見日的高興,也有滄海桑田的悵然。
李落沒有應聲,在吉布楚和看來也許很巧,不過在李落眼中眼前出現的這一切未必就是巧合。當年鬼谷老人傳授李落倒置陰陽術,救人一途說的不多,倒是如何解陰陽毒說的清清楚楚,黑山大獄中的陰陽毒幾乎不用李落多加揣測,照搬鬼谷老人的法子就能解毒。只是鬼谷老人的倒置陰陽術無巧不成書的出現在黑山大獄,石板上的字跡猶爲古老,也許刻字成書的時候這世上還沒有鬼谷老人。
這未必是巧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