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落只帶了遲立錢義幾人入城,其餘將士都在城外,有鄺立轍接應,至少不會有居無定所,食不果腹的窘境。
一行五人風塵僕僕,與喜慶嶄新的卓城格格不入,引來不少詫異的目光。不過這些目光也就只是在李落幾人身上打個轉,然後就轉去別的地方了,沒有停留,沒人在意,也沒有人認出領頭的騎士會是大甘赫赫有名的定天王。
城中百姓慵懶閒散的模樣讓遲立幾人錯愕不已,莫非燕丹楓並沒有謀反作亂,只是朝廷窮極無聊時開的一個玩笑。
入城之後,李落沒有去巡檢司,也沒有回去棄名樓,更不曾入宮面聖,而是先去了一個地方。
城北,紀王府。
城北是大甘皇室宗族中人所居之地,這裡的人未必很富有,死要面子活受罪的不在少數,但是排場一定不會小,家家戶戶張燈結綵,連樹梢頭都點綴上了喜意。
李落和遲立幾人踏入城北之時,早已被城中都衛將士盯上了。不過都衛將士多少有些眼力,李落幾人雖說一臉風塵之色,衣着樸素,看上去和卓城城北極不相襯,但氣度卻是不凡,就沒敢貿然攔路,急急忙忙報給都衛當值的統領。
趕來的都衛當值統領名叫薛贊,當年跟着都衛總領陸隨風偵辦商正衙門一案時見過李落,再加上李落顯眼的半鬢白髮,薛贊一看到站在紀王府門前的李落就不由自主的倒吸了一口涼氣,連忙打發了都衛將士散的遠些,不該看的別看,不該聽的別聽。
安頓叮囑好手下都衛將士之後,薛贊匆忙奔向都衛衙門,這件事得先讓陸隨風知道。李落回城不是小事,更別說入城之後竟然不是先入宮面聖,而是直奔紀王府。近些日子卓城裡的風言風語平民百姓不知道,不過薛贊是都衛統領之一,多少聽到點風聲,稍加思索就該知道李落此去紀王府的緣由。
風太大,水太深,能躲則躲,能避則避,倘若看到點或是聽到點什麼不該自己知道的事,到時候恐怕連陸隨風都護不住自己。
站在紀王府門前的李落不知道就在數刻之後,自己回城直奔紀王府的消息就傳遍了整個卓城,一時間所有人的目光全都落在了紀王府,屏息靜氣,悄悄的等待着。
紀王府前。
李落翻身下馬,將馬繮交給遲立,舉步登門。紀王府前的護衛不少,有些還是萬隆帝賞賜的禁軍侍衛。這些人一入王府就是紀王的人,如果日後紀王得勢,或登基稱帝,這些侍衛自然水漲船高,不過若是紀王失勢,更慘些落個明武王的下場,那這些侍衛的日子就不好過了,輕則是窮困潦倒的日子,重則殉葬送命,更有些還會連累家人。
這是個表面光鮮,實則艱險的營生。
王府侍衛的眼力不會比都衛將士差多少,都衛將士能看出來的異常這些紀王府的侍衛一樣看得出來。
一名王府侍衛上前攔住李落,不過說話很客氣,抱拳一禮道:“請留步。”
李落停下腳步,頷首說道:“我找四哥。”
“四哥?誰是你四哥?”侍衛一愣,有些莫名其妙,一時沒有想到李玄郢,還以爲是來找府中下人的親眷。
“紀王殿下。”
侍衛一怔,猛地臉色大變,慌亂拜倒,惶恐回道:“小人有眼無珠,不知是王爺大駕光臨,請王爺恕罪。”
“起來吧,不知者無罪。”李落甚是和氣的擺了擺手,平聲說道。
“王爺裡面請,小人這就進去稟報。”說罷,侍衛連連招呼門口的其他侍衛,恭請李落和遲立幾人入府,戰馬早有人牽到了王府馬廄好生伺候起來。
進了王府,一衆王府下人前後簇擁,行禮的行禮,引路的引路,極是恭敬,不過看在李落眼中,這些王府下人似乎震驚一半,惶恐佔了另一半,至於爲何惶恐,李落心知肚明。
到了正堂,香茶點心瓜果竟然已經備好了,幾個地位高些的管家幕僚之流站在堂下,陪着李落。
李落一問才知道,李玄郢並不在紀王府,而是在宮中,連着幾天都不曾回府,待在少清殿。
大甘宗法,皇子成年之後就要離開皇宮,自立門戶,不過只要天子樂意,皇宮之中仍可留着諸皇子的寢殿,有事的時候就住在宮裡,省得來回跑麻煩,另外也是近水樓臺先得月,離天子越近,自然得寵的機會就越多。所以有些時候宮中有無寢殿也是這位皇子是否得寵的一個風向,有寢殿的未必能得勢,但沒有的多半也就泯然衆人矣。
李落在大甘皇宮也有一座引龍殿,只不過極少去罷了。
李玄郢不在,府中已遣人入宮稟告,不過來回少說也要幾個時辰,李落等不起。
李落看着站在下首王府總管模樣的中年男子,平聲問道:“燕姑娘在哪裡?帶我去見她。”
堂中幾人心頭盡是一震,低着頭極快的相視一眼,沒敢應聲。只是被李落問話的王府總管卻不能不應,恭聲回道:“回稟王爺,小人不知道燕姑娘在哪裡……”
李落揚手止住中年男子說話,淡淡說道:“我時間不多,或許明天就要離開卓城,我既然登門要人,自然是聽到了風聲,再搪塞下去於紀王有害無益。”李落微微一頓,接道,“我不爲難你,找一個能拿主意的人來說話。”
中年男子一時左右爲難,不知道該怎麼回答,就聽堂外傳來一個女子清脆悅耳的聲音道:“王忠,聽王爺的。”
堂中幾人聞聲轉過身子,一個衣着華貴的婦人走了進來,王忠幾人恭敬一禮,喚道:“王妃娘娘。”
女子輕輕擺了擺手,看着堂上李落,輕移蓮步,盈盈一禮道:“王爺風塵僕僕趕回卓城,就是爲了紀王殿下的事,不管這件事結局如何,我都要先謝過九殿下的恩義。”
“娘娘言重了,分內之事,何言恩義。”李落忙不倏回了一禮,神色謙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