果郡之中從未聽說過有一個叫麒麟盤口的地方,其中有一個年過半百,自稱祖上幾十代都生在果郡長在果郡的老者更是篤定的答道,不止西狩城,整個果郡絕沒有叫這個名字的地方。
李落有些疑惑,問身邊的穀梁淚:“這,是我從一開始就想錯了麼?”
穀梁淚怔怔的看着李落,確信李落的茫然不解是真的之後,才搖頭輕嘆道:“任家父子做的事既然見不得光,那麼這個麒麟盤口多半也見不得光,你問尋常百姓,他們怎麼會知道呢?”
李落恍然,點了點頭,道:“有道理啊,我怎麼沒有想到。”
“依你的心智,我以爲你早就想到了。”
李落難爲情的摸了摸鼻尖,如果不是穀梁淚提醒,李落還就真沒想到。
風狸小聲嘀咕道:“只顧着高興,變傻了。”說罷惋惜的偷偷看了李落一眼。
李落輕咳一聲,早已見怪不怪,若和風狸理論,多半又會被她說成歪理。
“先找地方安頓下來,稍事歇息再做打算。”
客棧不能太好,不合眼下三人的身份。李落找了一處客棧落腳,客棧不大,勝在幽靜,收拾的也還乾淨,李落怕穀梁淚會不習慣,倒是穀梁淚先一步進了客棧。
李落和穀梁淚相敬如賓,自然不會有孟浪之舉,要了兩間客房,李落一間,穀梁淚和風狸一間。不過李落臉上卻有憾色,風狸看的真切,眼中有玩味神色,穀梁淚羞紅了耳根,埋怨的瞪了李落一眼,自顧入屋安頓。
用過飯,天色尚早,三人結伴而行,在這座流傳悠久,在大甘諸府卻又不甚起眼的小城裡四處走走,領略不同卓城的風土人情。
穀梁淚年少時都在紅塵宮,不曾離開化外山半步,直到破誓之後便又跟着李落到了卓城,實則很少在大甘走動,看着眼前景緻,縱然心境如止水,但也欣喜,靜靜的跟在李落身側。
李落三人俱已換了衣裳,衣着樸素,不乍眼,但也不落魄。李落半鬢惹眼的白髮也染了黑,看着像個沾些書香氣的書生。
城中房舍都不高,有竹屋,木屋,石屋,彼此相依,比起卓城裡動輒飛檐斗拱,高逾數丈的樓宇要平淡許多,不過更顯真實,沒有那麼多粉墨雕飾出來的浮華。
掖州多山多水,又靠近十萬大山,也就多毒蟲之類的蟲蟻,所以城中房舍多會用吊腳墊高些,免得夜裡和毒蟲同枕共眠,看上去別有一番景色。
三人走走停停,李落心生感慨,算起來這還是自己第二次帶着穀梁淚離開棄名樓,頭一次和穀梁淚去過一趟卓城的城南廟會,不過也是匆忙,沒幾天就又動身北上了。
隨着人流,漫無目的,但身邊有人相伴,果然,那些孤獨寂寞都已經悄然隱去。
一座小橋,橋下緩緩流水清澈見底,有魚兒的倒影,打着轉兒圍着水面上的蓬船好奇張望。
小橋流水人家,岸邊幾個淘米洗菜的婦人,一羣戲水的娃兒,吆喝的大人,來來往往藉着水路穿梭城中的商販,有人在岸邊招呼,蓬船便靠了過去,討價還價,談不攏的撐船就走,談好的錢貨兩清,還有已經掛上燈籠,門前人頭攢動的酒樓茶館,諸般風景合在一起,宛若一副寫意的水墨畫卷。
穀梁淚扶着橋欄,饒有興致的看着凡塵煙火,李落輕笑道:“說起這座西狩城,還有一個故事。”
“哦,什麼故事?”
“西狩之名取自西狩獲麟的典故,麟指上古瑞獸麒麟,傳說是祖獸應龍的後裔。記載已經不可考證,大約是在很久以前,在西狩城附近有一個名叫大野澤的地方,當時時任此地城主的叔孫氏西狩於大野,叔孫氏之子鑰商獲麟,折其左足,載以歸,賜給了一位名叫虞人的博學德重之士,虞人觀之稱其爲麟。叔孫氏以爲不祥,棄之城外,虞人曰麟之至爲明王也,出非其時而見害,是說麒麟乃是瑞獸,只因爲出現的時機不對就遭了大難。當年虞人的母親懷虞人時日夜祈禱,遇一麒麟而生虞人,如今又見到麒麟死,當是輪迴之兆,虞人揮筆爲麒麟寫下了輓歌:唐虞世兮麟鳳遊,今非其時來何求?麟兮麟兮我心憂,隨後封筆,感麟而憂,兩年之後就與世長辭了。後世有人根據這個故事曾寫下希聖如有立,絕筆於獲麟的詩句,說的就是獲麟絕筆的故事。後來人們爲紀念西狩獲麟,在埋葬麒麟的地方建築了麒麟臺,又名獲麟臺,古稱獲麟古冢,告誡世人,有瑞獸麒麟降世,無人識曉,卻被怪而殺之實不可取。久而久之,當初的這座城池名字就成了西狩城,至於原來叫什麼,恐怕已經沒有人知道了。”
“說得好!”李落話音剛落,忽聽身後有人揚聲讚道。
李落和穀梁淚回頭望去,只見橋面另一側站着一位儒衣男子,懷裡抱着幾卷書,臉上帶笑,風度翩翩,讓人一見就心生好感。
男子見李落回頭,忙不倏抱拳一禮,歉然回道:“小生不是有意偷聽的,只是兄臺說的精彩,小生忍不住駐足旁聽,還請兄臺千萬別見怪。”
李落回了一禮,和顏說道:“不妨事,不過是我道聽途說而來的故事,又不是什麼奇聞秘事,聽到就聽到,沒什麼緊要。”
男子連連搖頭,正顏道:“兄臺錯了,這可不是故事,西狩獲麟確確實實發生過,和兄臺說的雖然有點出入,但相差不大,西狩城外也的確有一座獲麟古冢,只是年久失修,長埋地下,後人找不到了而已。”
李落微微一怔,男子鄭重其事,神色有些嚴肅,而且擲地有聲,頗有點不容置疑的意思,隨即點了點頭,和聲應道:“原來如此,受教了。”
男子察覺自己有些失禮,連聲致歉,赧然說道:“小生以前曾向別人說起過西狩城的來歷和西狩獲麟的典故,總被人當成無稽之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