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以爲這一路李落多少會有異議,不曾想除了趕路急了些,剩下的時候,在哪裡打尖,走哪條路,李落皆無二話,悉數聽從羅雀安排,沒有不滿,更沒有頤指氣使的做派,讓羅雀平生了幾分好感。
“要進含蒼府,這家竹樓一定不能過門不入。”羅雀含笑解釋了一句。
李落一怔,恍然道:“拜山門。”
“哈哈,正是如此,這座竹樓是含蒼府靈仙教的地盤,在含蒼府,靈仙教是當仁不讓的大當家,進出含蒼府雖說沒有中府諸州的賦稅,但這一杯酒水錢卻省不了,要不然到了含蒼府也不得安穩。”
“含蒼府沒有官府衙門麼?”
“官府衙門自然是有,不過朝廷下書的知府也是靈仙教中人,聽說是靈仙教一位長老,我也不曾見過。”
“原來是這樣。”李落頷首稱謝,大甘朝廷鞭長莫及,所謂知府多半隻是個封號罷了,至於這個封號是從卓城來的,還是從南王府來的李落不得而知,但有一處,自己這個大甘定天王的名號在這裡多半沒什麼用處,倘若被人知道,還會惹上別的麻煩。
羅雀說起山門,李落不免記起了自己還有一個道家山門護法的頭銜,想起逍遙子當初在自己耳邊的一席話,半是威逼,半是利誘的讓自己接下這個荒唐的道家山門護法,李落就不由得的暗暗生恨,若是道家也有山門,到時候自己擺上香案,想進山的人湊足了千兩銀子才能入山,到時候倒要瞧瞧逍遙子的臉色有幾分好看。
李落輕輕搖了搖頭,將心頭雜念暫且拋開,跟着羅雀進了竹樓。竹樓半新半舊,倒也有幾分雅緻,不過在遍山蒼翠的境地就顯得很不出奇。竹樓前雜散的拴着十來匹騾馬,還有六七輛騾車,看起來在竹樓打尖歇息的人還不少。
進了竹樓,羅雀熟門熟路的和樓中夥計說了幾句江湖切口,李落聽不懂,猜到大約是告訴此間主人一行六人慾往含蒼府一行雲雲。夥計點點頭,引着六人到了一張桌子前便自顧走開,神色淡然,沒有殷勤待客,也沒有目中無人的倨傲,自然而然,比起卓城裡卑躬屈膝的店小二強了不知幾許,而自始至終,賬臺後的竹樓掌櫃連眼睛都不曾擡上一擡。
六人坐定,竹樓夥計便端上了一條魚,一隻山雞,還有四碟青筍野菜和一罈酒。
風狸一愣,狐疑道:“我們還沒要吃的呢。”顯然是對麒麟盤口遇見的一幕心有餘悸。
“不吃?”夥計冷冷說道。
羅雀連忙起身抱拳一禮,歉然說道:“我這位朋友第一次來,不知道這裡的規矩,還請貴店包涵一二,就這些,我們吃完就走。”
夥計冷哼一聲,轉身離去。
風狸倒是沒有生惱,撇撇嘴,壓低聲音道:“好大的架子。”說完掃了李落一眼,暗忖道,自家公子那是一方王侯,也沒見有這麼大架子,山野小民,當真沒見過世面。
穀梁淚輕笑道:“看起來賣相不俗呢。”
羅雀哈哈一笑道:“夫人有所不知,這溪間魚和竹林山雞是含蒼府的特色佳餚,別處吃不到的,夫人嚐嚐吧,絕對不虛此行。”
“這些飯菜多少銀子?”李落問了一聲。
羅雀明白李落言中之意,和聲回道:“十兩銀子,貴是貴了些,不過十兩銀子買個安穩,也值了。”
李落哦了一聲,不再多言,和穀梁淚嚐了幾口,肉質鮮嫩,的確是難得一見的野味,如此說來,這十兩銀子花的倒也不算太冤枉。
幾人說着閒話,品着佳餚,只可惜酒差了些,口感綿純遠遠及不上青州從事,也比不過美酒屠蘇,只能算是聊勝於無,好在李落不好酒,萬幸翟廖語不曾隨行,要不然少說也得抱怨幾句出來。
譚家三人中羅雀擅言辭,學識淵博,時有妙語橫生,讓穀梁淚淺笑出聲。羅雀很是驚訝,穀梁淚易容之後相貌一如常人,半點也不出奇,不過聲音卻極爲好聽,說是天籟之音半點不假,每每聽到都能讓人心曠神怡。雖說已經聽了好些日子了,但每次穀梁淚開口,都能讓羅雀心神迷醉。不過羅雀城府頗深,臉上瞧不出有什麼異色,多的時候還是感慨造化弄人,如今動聽的聲音,卻不曾再給穀梁淚一副姣好的容顏。
除了羅雀之外,譚遠沉默寡言,手腳倒是勤快,一路上極少說話,大多時候都悶着頭趕路。譚衣少年心性,和譚遠的少年老成大相徑庭,最是新奇沿途風景,數日下來,和李落幾人也沒有那麼生分,甚是隨意。
“聽說很久很久以前,來往漳州曾有過一條古道,平直橫穿漳州,路很好走,不像現在這樣崎嶇坎坷。”
“那這條路怎麼不見了?”譚衣驚奇的問了一聲。
“嘿,傳說當年漳州境內有一個古國,名叫柏陸,曾經興盛一時。柏陸國盛產珍獸異草,據說家家戶戶都有上百年的藥種和平日難得一見的珍貴鳥獸,稱得上是富甲一方。除了數不盡的財富,柏陸國最引世人動心的是據傳說在皇城深處藏着長生不死藥,服用之後人就可以長生不老。這樣的神藥一旦傳揚出去,就一定會引起旁人的貪念,從此之後,柏陸國再也沒有了一天安穩,暗殺、偷襲、揮軍強攻,將柏陸國攪得雞犬不寧,柏陸國君一怒之下,借巫神之力,生生將出入漳州的古道埋進了地底,等山外的人鑿山開路,進來漳州之後忽然發現柏陸國竟然神奇的消失了,連一點痕跡都沒有留下來,自此長生不死藥也就成了一個傳說,而當初鑿山開的路就是如今盤馬古道的雛形。”
“真的假的?”譚衣狐疑的問道。
羅雀潤了潤喉,輕咳一聲道:“傳說嘛,真真假假,不能當真,也不一定有假。”
“這是什麼說法?”譚衣長出了一口氣,堂皇不解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