能不能當真接下狂沙刀實在不好說,如果谷鐵心有一甲子的內力,說不定能將狂鷹生生熬死,但眼下卻未必,至少狂鷹的內力不會比谷鐵心差到哪裡去。
這一戰其實還是狂鷹稍占上風,最後卻主動求合,李落便猜到這定是相柳兒的打算,十成十是來攪局的。
“第二戰!”一聲清叱,一道劍光乍起,森寒之中另有磅礴大氣,很乾脆利落的刺向泊肅葉。
泊肅葉淡淡一笑,好一個心急的對手,劍光凝練,劍未到,殺意倒是先一步撲面而來,的確是個好戰之輩。狂鷹眼睛一亮,還是此刻出劍的天南高手更加合乎自己的胃口,可惜錯過了這一戰。
泊肅葉朗笑一聲,縱身迎上劍光,腰間馬刀突跳而出,有清濛之氣,似霧非霧,不過沒有散開,大都依附在刀刃上,斬向迎面而來的劍光。
泊肅葉的刀和冷冰的劍,連同執掌兵刃的人,俱都清晰可見,場中羣豪看的真真切切,不如狂鷹和谷鐵心一戰時異象叢生,反而刀就是刀,劍就是劍,一縱一橫,一勾一畫,脈絡皆可見,比不過方纔一戰的聲勢浩大,多了點凡俗的味道。
泊肅葉的刀法意境和狂鷹有些相似,一如草海風雲,變幻莫測,以勢壓人,縱橫開閤中處處殺機,而且每一招和每一招之間的殺機竟然半點也不隱藏,堂堂正正的讓人望之側目,唯有對自己一身武功抱有極大自信的人才敢如此出招,存了心思告訴旁人殺機何在,但就算知道了下一招也一樣躲不過,擋不住。
冷冰面無表情,手中神兵劍芒青幽,似乎只有一劍一式亦可變幻無窮,出招隨心所欲,如行雲流水一般,殺意仍在,冷冽依舊,只是原本的死意中多了點靈動,有了化神的韻味。從前時,冷冰的劍法如山巔寒冰,踏雲勢,攜風雨,自成傲寒絕境的氣息,往往一劍出,對手便要墜入萬年寒冰而成的冰窖之中,任憑寒氣迫體而無可奈何。而今一戰,劍還是那把劍,不過就像是一個在絕峰舞劍的人突然步入世俗之地,劍身四周的寒氣少了許多,但劍身之上承載的森寒殺意卻數倍於當初。劍招不再僅僅追求招式,抽、帶、提、格、擊、刺、點、崩、攪、壓、劈、截、洗、雲、掛、撩、斬、挑、抹、削、扎、圈等等只是尋常的不能再尋常的擊劍招式,到了冷冰手中,竟有化腐朽爲神奇的模樣。場中不乏用劍的好手,一望之下,盡都驚訝的忘記了呼吸,這才知道原來最普通不過的刺劍、劈劍、掛劍、撩劍、雲劍、崩劍、截劍、抱劍、穿劍、斬劍諸般技巧竟然還有這樣的用法。
李落見狀暗自咋舌,沒想到經年不見,冷冰的劍法精進如斯。法無常法,招無常勢,若爲打鬥,招式自然不用太華麗,能殺人就好,內勁無須盡出,能破開對手的護體真氣就好,快也好,慢也罷,總歸都是爲了擊敗對手,不過如果是爲了鬥豔做劍舞,自然另當別論。
狂鷹化歸真爲一招破沙,冷冰凝至簡之道入劍,都已直取武道巔峰的意境,絲毫不遜色。
釋纖巧林致中等人歎爲觀止,如此年紀竟然能領悟出這等意境,而且還不是一個兩個,追溯三十年前,整個江湖上卻沒有這樣一羣驚才絕豔之輩,後浪推前浪,幾個上了年紀的江湖前輩相視苦笑,不服老看來是不行了。
武道大興,有人喜,有人悲,也有人愁,李落就是愁的那一個。莫非就因爲天將大亂,所以纔會降下天機,致使英才輩出,卻不知道這一場大亂之後能有幾人可活。
冷冰劍法藏真,泊肅葉也不是易於之輩,除非兩人皆放手拼死一搏,不然數招之內難分高下。冷冰和泊肅葉兩人都是攻多守少,以攻爲守,十招當中能有一招退守就屬難得,自然比剛纔的一攻一守要精彩許多。再者說了石臺上並不都是眼界高絕之輩,剛纔谷鐵心和狂鷹一戰,覺得刀寒刺骨的人多,但真正看明白意境相爭的人就少了,大概也就覺得異象紛呈,開開眼界罷了,怎也不如眼前這一戰吸引人,而且還有一種錯覺,換成自己下場,也能施出與冷冰和泊肅葉差不多的劍法刀法來,反正這些招式看起來也並沒有怎麼繁複難測。
只不過真正能察覺道意的人比起剛纔還要少了。
場中一聲脆響,泊肅葉手中長刀挑開了冷冰掌中長劍,人影兩分,冷冰似被刀氣所迫,倒飛了出去,輕飄飄的落在身後一塊兩人高的大石上。泊肅葉一皺眉,固然剛纔一刀暗含武尊秘傳內勁,但交手至今,彼此大概有了點衡量,冷冰不至於接不下剛纔那一刀。就在泊肅葉思索之際,就見冷冰單足借力,青鋒直指泊肅葉,冷冷說道:“棄刀!”
這一聲冷喝讓一衆江湖高手摸不着頭腦,沒明白冷冰話中何意,只見一道驚鴻驟然亮起,劍芒不是飛到了泊肅葉身前,而是彷彿有一條線,將泊肅葉和冷冰連了起來。
快,非比尋常的快!快的讓人來不及眨眼,更讓人花了眼。
泊肅葉臉色微變,瞳孔收緊,右掌一展,將馬刀拋在地上,隨即大喝一聲,雙臂探出,左拳右掌,擊向空處。
空處?!在場羣豪猛然醒過神來,冷冰尚在,青芒還沒有散盡,但冷冰手上的那把劍不知道什麼時候不見了蹤影,就連那隻握劍的手已有一半化作虛影。
羣豪倒吸了一口寒氣,不少人驚呼出聲,李落眼皮一跳,當年數次與冷冰交手,見識過他這一式鬼神莫測的空劍化影之術,只不過當初在冷冰掌下劍身可以破空隱身,劍柄還在,當時李落還曾說過一句如果冷冰能夠盡斂三尺長劍,就是大羅刀也未必能接下這一劍。如今再看,這一招冷冰竟然這麼快就練成了,說不得再見的時候冷冰定會拿自己的大羅刀試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