冰心訣內勁貫體而入,窈蘭陵打了個激靈,恢復了清明。李落沉聲說道:“窈姑娘,你也和遊倦兄一起去看看,我稍後便來。”
窈蘭陵深深的看了李落一眼,沒有說話,快步趕上前去。石窟里人影奔走晃動,亂成一團,不過興許是憤怒勝過了恐懼,窈蘭陵倒是冷靜了下來,不住的大聲呵斥,不讓衆人亂了陣腳,漸也少了幾分凌亂。李落孤身一人避開石窟中的族民前往那處石牢,石牢門口的守衛已杳無音訊,李落閃身而入,點了一支火把,沒有點亮那些火油,徑自穿過甬道到了囚牢前。
網還在,李落輕輕咦了一聲,石牢中瀰漫着一股血腥味,不是從外頭飄進來的,是從網後而來。李落靠了過去,血腥味很濃郁,還帶着點淡淡的甜味,和石牢外刺鼻的味道有些不同,這股血腥味道有點誘人,聞的久了,竟似能叫人上癮一般,欲罷不能。
李落伸手捻了捻囚網,上面有潮氣,除了水氣,還有血跡。李落將火把向下壓了壓,忽地,腳底一網之隔露出一張泛着魚白的臉,一臉死氣,正是李落見過的鮫人。
李落一怔,蹲坐下身子,仔細看了看已無生機的鮫人,喃喃低語道:“死了啊……”說罷,李落起身環目四顧,看了看石牢各處,輕輕吐了一口氣,轉身向石牢外走去。不知道是李落眼花了還是火光映照的緣故,在李落轉頭的瞬間,好像從鮫人未曾瞑目的眼睛裡看到了一絲奇異的白芒。
出了石牢,李落縱身追向司遊倦幾人,方位正是窈歆前些日子帶着李落和司遊倦去的那處谷地。到了谷地前,李落定睛一看,雙目微微一凝,那些顯眼豔麗的五色藻已被毀去了一半有餘,狼藉的爬附在地上,一片凌亂景象,遠處的五色藻還好些,看上去像是鮫人走的匆忙,來不及將所有的五色藻都毀壞殆盡,只是卻有幾十具屍體橫七豎八的倒在五色藻叢中,看服飾皆是窈蘭陵的族人,而且死相都是極慘,一如水潭中撈出來的孩童模樣,面目全非,也不知道到底有什麼樣的仇恨才能讓這些鮫人在殺了人之後還要毀屍泄憤。
司遊倦站在一塊大石上,臉色凝重,一旁窈蘭陵跪在地上,掩面抽泣。李落躍上大石,司遊倦看了李落一眼,低聲說道:“情況不太妙,沒有鮫人的蹤跡,應該已經逃走了,這裡沒有活口。”
李落輕輕點了點頭,示意那些散落在五色藻叢中的屍體:“怎麼不把這些屍首收回來?”
“五色藻劇毒,據說只有果實成熟的三兩個時辰裡才能進到這片五色藻中,現在去有進無回,除非把這些五色藻毀了。”
“劇毒?這麼說……”
“嗯。”司遊倦點了點頭,道,“是他們用來煉製毒藥剋制鮫人所用,毀去五色藻,他們捨不得。”
李落看着遠遠散落在五色藻叢中的屍體,一時五味雜陳,一邊是死人,一邊是活人,不論怎麼打算,恐怕這些族民都不好受。
“窈族長呢,見到沒有?”
“沒有。”司遊倦凝重的搖了搖頭,看了窈蘭陵一眼,有心怒其不爭,不過此情此景着實也不好苛求太多,說到底自己和李落只是外人,倘若不是因爲能不能離開躍龍門要藉助窈歆一族之力,司遊倦也不會如此急迫,並非是司遊倦生性涼薄,只是見得生離死別多了,心境自然也就看得淡了。
李落看着低頭哭泣的窈蘭陵,勸了半晌,事有輕重緩急,傷心自然難免,不過一味傷心也不是辦法,畢竟鮫人的威脅尚在。李落不勸還好,勸說之後窈蘭陵似乎陷入了無盡的悲傷之中,將頭埋進了雙膝之間,久久不能起身,只是哭泣,卻無言語。
司遊倦瞧的心煩意亂,轉身就走,只留下神色黯然的李落和嗚咽低吟的窈蘭陵。
窈歆不在,整個石窟亂成一團,不幸中的大幸只能算鮫人並未再攻來,李落和司遊倦返回了各自暫居的石屋,司遊倦頗是焦急,和李落說了一聲便去各處查看,李落獨坐石屋之中,神色冷幽,難辨喜怒。
過了一個時辰,屋外傳來一陣嘈雜聲,李落掀開門簾走了出去,司遊倦迎面而來,神情很是古怪,看見李落喚了一聲,欲言又止。李落一怔,問道:“遊倦兄,怎麼?”
司遊倦看了看身旁跟着的族民,張了張口,苦笑道:“王爺,哎,他們……”
李落見司遊倦吞吞吐吐,亦有些不解,看了看司遊倦身邊神色黯然的窈蘭陵,眉頭輕輕皺了皺。
窈蘭陵擡起頭,面無表情,冷淡回道:“他們想要司少俠暫代族長之位。”
李落一怔,訝然望着司遊倦,司遊倦面有難色,不過並非是因爲暫代族長之位有什麼難處,而是堂皇多些,無論如何李落和司遊倦只是外人,窈歆生死未卜,這族長之位照理說該是窈蘭陵或是族中德高望重之輩,不知何故,反而落在了司遊倦的頭上。平日裡司遊倦與這些族人相處頗爲融洽,兼又武功高超,雖不及李落,但總歸不是李落清冷的模樣,遭逢大難尋強者庇護也在情理之中。
“窈族長找到了麼?”
“沒有,倒是在另外一處隱蔽的石窟中找到了倖免於難的族民,果然是那些鮫人行兇,該殺!”司遊倦恨聲喝道。
李落哦了一聲,環視衆人,心念微轉,不說其他,待看過窈蘭陵進退失據的模樣,大約司遊倦也有些不耐煩了,說不得亦是有心暫代這族長之位,而這些族民也是如此,此時此刻,窈蘭陵已然失了人心。
“其實,如果是王爺暫代族長之位最合適不過了。”
李落輕輕搖了搖頭,忽地展顏一笑道:“遊倦兄,你若有心,就去做吧,若有事,便來招呼我一聲。”
司遊倦眼睛一亮,撓了撓頭,重重點了點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