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是汁水不如天南果子的足。”
房千千放下筷子,擡頭看着笑眯眯的掌櫃,脆聲說道:“你在說什麼呀,我聽不懂。”
“沒事,沒事,小老兒愛瞎聊,你吃你的,我說我的,有句話怎麼說來着,說者無心聽者有意,小老兒也不知道用在這對不對,反正就這麼個意思。”
房千千似懂非懂的哦了一聲,又一頭扎進了餛飩碗裡。掌櫃大有深意的嘟囔道:“菱兒角,八菱角,一樣也不一樣,可不能叫錯了……”
“吃完了。”房千千一抹嘴,打了個飽嗝,順手拍了拍怎麼吃都不見胖的肚皮,從懷裡掏出一個小巧秀氣的錢袋子,從裡面倒出幾文錢,數了數,丟在桌上,一手拎起果子,蹦蹦跳跳的出了門,一轉眼沒了影。
掌櫃笑眯眯的撿起桌上銅板,忽地臉色一變,衝到門口,朝着房千千離去的方向大聲叫道:“好你個小丫頭片子,少了老子一文錢!”
街上行人愕然望去,掌櫃悻悻收了口,啐了一口,哪裡還找得到房千千的影子。掌櫃大恨,嘟囔道:“下次可別讓我再碰上,要不然非叫你賠十文不可。”
這一回棄名樓娶親,聲勢比當初李落迎娶凌依依的時候還要大,畢竟有一位草海骨雅聖女,不比當初的太傅之女的身份差,百官到賀,世家豪族聞風而動,城東那些天足足多了三成有餘的人,着實讓當地百姓苦不堪言。
聲勢雖大,其實李落倒不怎麼忙,反正事事都有內務府的一衆官吏操持,李落就是該做什麼的時候做點什麼,到頭來反而成了最逍遙的那個。當然也不盡然都是逍遙,漱沉魚的母親,漱無厭的髮妻俞氏最後還是來了,據說在白帝城砸碎了幾萬兩銀子之後,猶自不解氣,殺氣騰騰的跑來卓城。
漱無厭聽到消息之後趕忙親自去棄名樓見了李落一面,若是成親那天這位漱家主母當真做出點什麼出格的事,請李落看在漱沉魚的面子上萬萬擔待一二。看着漱無厭憂心忡忡的模樣,半是心疼,半是無奈,李落不由自主的對這個素昧平生的岳母生了幾分好奇,能讓富甲天下的漱家家主愁成這幅田地,想來不是個等閒人物。
漱家主母名字裡也帶了一個魚字,叫俞小魚,並非出身大戶人家,而是中府榭州一個很小的江湖門派弟子,年輕的時候行走江湖時碰上了同樣年少但多金的漱無厭,一來二去,後來就走到了一起,變成了金玉滿堂的當家夫人。其中曲折,漱無厭沒有說,李落也沒好意思多問,怎麼說也是個晚輩,打聽長輩私情總歸不妥。
等成親那天見到俞小魚的時候李落吃了一驚,該叫李落改口稱呼岳母大人的俞小魚風韻不凡,算得上百裡挑一,不過若說驚爲天人就有些言過其實,比起穀梁淚雲妃她們遜色一籌,自然也及不上容貌秀美的漱沉魚,但讓李落吃驚的是俞小魚相貌極其年輕,外人望去,最多會以爲俞小魚是漱沉魚的姐姐,要是再來個什麼玉手提裙襬,蓮步輕石臺;環佩悅耳過,笑語醉心來的模樣,讓人錯眼以爲漱沉魚纔是姐姐,而生母俞小魚是個妹妹。
原本漱無厭料想的氣勢洶洶,登門興師問罪的情形並沒有出現,俞小魚進了王府,看了李落一眼,就自顧坐在角落裡掉眼淚,傷心欲絕,只看得李落頭皮發麻,漱無厭手忙腳亂、束手無措。
好不容易勸住了,李落這才上前奉茶問安,俞小魚見着李落,眼眶又紅了,李落和漱沉魚兩人心裡七上八下,生怕這尊菩薩又開始哭起來。
俞小魚忍了片刻,從懷裡掏出個小包裹,進門的時候鼓鼓囊囊,李落還猜是不是有了喜,沒想到是個貼身藏着的小巧包裹。包裹不大,綁着的布也是尋常能見到的青布,不貴,也不稀罕,勝在結實,不容易破。
俞小魚將包裹擱在桌上,小心翼翼的一層一層揭了開來,足足包了七八層。李落明瞭,這定是俞小魚攢下來的什麼貴重寶貝,要傳給漱沉魚的,只是不明白爲什麼不當面給漱沉魚。
漱無厭見怪不怪,還在低聲輕柔的勸着俞小魚。俞小魚抽泣着,一想到自己女兒就要出嫁,臉上滿滿的都是不捨和心疼。
俞小魚在堂中諸人好奇的眼神裡亮出了包裹裡的寶貝,乍一看,衆人大失所望,面上一張原來是張銀票,連李落也有點哭笑不得,這漱家主母也太小心翼翼了。
接着,堂中衆人的臉色就漸漸變了,俞小魚哽咽着聲音,絮絮叨叨的念着:
可不能讓沉魚虧待自己,胭脂水粉一樣也不能缺,先留八萬兩銀子,不夠了以後再添點;
進了王府,裡外裡都要打點着點,要不然被人欺負了也沒人撐腰,這要多留,十萬兩銀子;
不知道卓城的飯菜沉魚吃不吃得慣,她自小就嬌生慣養,別到了人家惹人嫌,要是實在吃不慣,那就讓翠兒偷偷去外面買點吃得慣的飯菜,先留五萬兩銀子,等過了年再讓人捎點來;
還要給沉魚夫家長輩送點禮物,人家是大戶,出身高,不能寒酸了,嫌棄自家女兒沒見過世面,這點錢一定不能省,少說也要預備個十來萬兩銀子;
快入秋了,要備點長衫,要留三萬兩銀子;
入了冬,還得添衣裳,要留四萬兩銀子;
來年春天的……
入了夏的……
再一年秋天……
再一年冬天……
每唸叨一句,俞小魚就吧嗒滴一滴淚珠子,一想起女兒就要嫁人了,便是一股子怎麼也止不住的心酸和難受,又怕哭的太大聲,讓人家看了笑話,便這樣抽抽噎噎,小聲的盤算着,強忍傷心,沒有趴在桌上大聲哭起來。
屋子裡的人不算多,此刻鴉雀無聲,晴雲和探月張大了嘴巴,面如死灰,只覺得這些年都白活了。李落瞠目結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