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們不是官差,不斷是非,你若是不服,可以說給官衙差役聽。”穀梁淚平聲說道,示意甘琦將小賊送官。
甘琦走後,路人這才意猶未盡的各自散了,倒是有個面目忠厚的老者低聲說道:“你們快點走吧,那娃兒是個慣偷,就撿外鄉人下手,有點背景,惹不起。”說完之後,急匆匆的躲了起來。
穀梁淚悵然無語,這還沒出卓州,怎麼說也還是天子腳下,世道便是這般不堪,換了別處,不知道還會成什麼樣子,難怪李落終日眉頭緊鎖,憂心社稷,這大甘的江山的確已有風雨飄搖之相。
甘琦一去一回,耽擱了數個時辰,免不了官衙裡的一番繁瑣規矩,萬幸有小雅書院的名碟,不是尋常百姓,要不然今天怕是脫不了身。
衆人沒了閒逛的興致,柔月更是索然無味,一行人上了馬車,向城門走去。
出了正街,行人漸少,甘琦剛要加快腳程,忽然從道旁竄出六個彪形大漢,將馬車圍了起來。當先那人敞着胸膛,倒吊着三角眼,一口黃牙,滿臉匪相。
甘琦勒住馬繮,吸了一口氣,好晦氣的日子,怎麼還陰魂不散起來了。
大漢張嘴冷笑道:“聽說有人砸咱們猛虎堂的場子,小六兒,出來瞧瞧,是哪個不開眼的狗東西。”
說話間,從牆角慢條斯理的走出來一個矮小人影,竟是那個剛被送官衙的孩子,抱着胳膊,一顆不大的腦袋高高揚起,鼻孔朝天,看着甘琦,滿臉都是嘲諷,大刺刺說道:“就是那個賤種送我去的官府衙門,我呸,多管閒事,裝什麼英雄,找死!提了咱們猛虎堂的名字還敢蹬鼻子上臉,張堂主,今個小六兒丟了這麼大的人,一定得弄死他,好叫我出這口惡氣。”
大漢陰陰一笑,道:“道上向來是強龍不鬥地頭蛇,你們不守規矩,就別怪兄弟們心狠手辣!”
甘琦瞧了瞧,一刻前街上還有的幾個路人都已經躲的乾乾淨淨,就連左右屋子窗戶房門也緊緊閉了起來,看樣子這個猛虎堂兇名在外,很有點橫行一方的意思。
“怎麼着,不說話這是嚇傻了?”一衆地痞鬨然大笑,那漢子氣焰囂張,拿腔拿調的接道,“別說爺不講江湖道義,今個你們要跪下來磕三個頭,每人再讓小六兒甩上兩巴掌,大爺就留你們一命。在遵義城,老子張彪說一不二,還沒人敢不給我下山虎張彪面子,送官?送你孃的官,哪天老子不去官衙喝茶,讓你們臊爺的臉!”
小六兒聽着張彪要放過甘琦幾人,急了,叫道:“堂主,他們可不把咱們猛虎堂放在眼裡,不能饒了他們,怎麼也要留下一條腿……”
“我去你孃的!”張彪擡腳將小六兒踹了一個跟頭,罵道,“你他孃的第一天出來混?讓幾個窮酸秀才打了眼,說出去不嫌丟人,老子的臉往哪擱!”
小六兒趕忙爬了起來,不敢瞪張彪,滿臉戾氣的盯着甘琦,卻是把張彪的氣全撒在了甘琦身上。
“不過我兄弟也沒說錯,你們不給猛虎堂面子,就是不給我張彪面子,一條腿一百兩銀子,留腿還是留銀子,你們自己看着辦。”
“說完了?”甘琦冷冷回道。
張彪一愣,驚詫應道:“完了。”
“那就好。”甘琦身子前傾,手中馬鞭微微揚起,忽地劍眉一揚,又將馬鞭收了回去。
張彪不明所以,正要說話,街上忽然傳來一陣馬蹄聲,由遠及近,倏忽間就到了馬車前。馬是駿馬,比起甘琦買下的兩匹老馬矯健許多,幾乎有天地之別,馬上一道靚麗身影,一抹紫衣,正是昨夜與衆人有過一面之緣的江湖女子蘇荼。
蘇荼俯身一看,驚喜叫道:“是甘公子呀,好巧,你們也要出城?”
身後馬上的圓臉少女直翻白眼,不知道是誰聽到集市裡幾個書生抓了賊要送官,便火急火燎的催着趕路,見了面還非要裝出一副純屬意外的模樣,也不嫌累。
甘琦嗯了一聲,到底沒太過拒人於千里之外。蘇荼張望了幾眼,問道:“樑公子呢?”
馬車簾子一動,穀梁淚從車廂探出身子,和顏笑道:“是蘇姑娘啊,這麼巧。”
蘇荼一雙明眸笑出了月牙,連連點頭道:“和樑公子真是有緣呢。”這話聽得中年男子都臉紅,冷傲男子一臉陰沉,彷彿能滴下水來。
“嘿嘿,來個美人,嘖嘖,這窮秀才豔福不淺啊。”張彪斜着眼色眯眯的調戲道,蘇荼貌美窈窕,張彪色慾薰心,忍不住心癢,不過好在還有點見識,來人雖然不多,只有四個,但勁裝負劍,一看就不是善茬,只是人在江湖身不由己,該說的場面話還是要說,萬一運氣好,以後吹牛的時候可就能加上一樁當街調戲江湖女俠的英雄事蹟了。
“這是?”蘇荼好奇的問道。
“抓了小的,引出來大的,陰魂不散。”甘琦冷聲說道。
蘇荼看了看小六兒,倒不覺意外,大甘別處用孩童充當打手小偷的也有不少,被抓之後,裝個年幼可憐,多半就被當場放了,到了官府,再苛嚴的典尉捕頭大都會睜一隻眼閉一隻眼,還有些濫竽充數的糊塗官,乾脆連府衙大牢都不用進,更甚者,官匪勾結,沆瀣一氣。今個遇到較真送官的幾個讀書人,本是這小偷倒黴,沒曾想就眼前來看,晦氣倒黴的還是穀梁淚幾人。
張彪見蘇荼有插手的意思,抱了抱拳,沉聲說道:“不知道諸位是那條道上的,在下張彪,江湖諢號下山虎,師從白旗澗龍泉老人,過往是客,進了遵義城就有遵義城的江湖規矩,奉勸幾位莫要壞了規矩。”
蘇荼看了一眼中年男子,男子略一思量,輕輕搖了搖頭,示意不曾聽過白旗澗龍泉老人。
“既然都是江湖客,他們只是讀書人,閣下攔下他們有何指教?”蘇荼瞥了一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