包不同不驚反喜,叫道:“好啊,打了小的,來了老的,車輪戰麼?不講究,太不講究了。”包不同囉囉嗦嗦的唸唸有詞,一邊手腳不慢,腰間長劍也已出鞘。
袁長青額頭滲出冷汗,瞥了一眼臺中兩人,忽地一滯,訝然相望。包不同一愣,忙不倏回頭望去,就見伏戈一動不動的站在那裡,靜靜的看着蘇荼,臉色猶勝凝重之色,顯得有些沉重。包不同離得近,一看之下心中便是一寒,伏戈握劍的手竟然在輕微顫抖,極不尋常。
兔起鶻落,蘇荼敗陣,伏戈揚言,袁長青插手試劍,再到包不同攔下袁長青,都只在幾句話的工夫裡,而此刻伏戈靜立不動,衆人一頭霧水,唯有荀遂晴咧嘴一笑,師父就是師父,不會當真爲難落星谷的這位師妹。
就在這時,竹林口忽然傳來一陣人語聲,就聽得一個清脆悅耳的聲音歡快呼道:“公子快看,這竹林背後真的有一座湖泊,真好看,就是這竹子礙眼,砍了最好。”語調嬌憨,只聞聲音,腦海之中便即浮現出一個精靈古怪的女娃模樣,分外討人憐惜。
伏戈眼皮微微一抖,僵硬的轉頭望向說話聲傳來的地方,隨着話語,一個身影蹦蹦跳跳的出現在衆人視線當中。藏淵劍閣諸人頗是錯愕,來人的確是個年輕姑娘,稚氣未脫,不過眼生的很,不知怎麼跑到藏淵劍閣來了。嚴知非和婁芷若齊齊驚咦一聲,好生驚訝,山前一別,沒想到這麼快就再見了,正是樑虛牖身邊那個名喚重泉的小丫頭。
一行人顯出蹤跡,樑虛牖、程鐵衣皆在其中,蘇荼趁機回了幾口氣,回頭一望,一顆心又提了起來,嬌呼道:“樑公子,你怎麼來了!?”
袁長青眼中異芒一閃即逝,卻不曾出聲,重逢是喜,不過袁長青卻不會想的這麼簡單。山前一別,自己四人馬不停蹄,直奔藏淵劍閣而來,算上在山中過了一夜的時辰,決計沒有幾刻耽擱,而且這條問道路險峻非常,常人難行,自己前腳剛到,樑虛牖一行後腳便來,倘若不是他們遇到了山裡的神仙,那麼眼前這些個自稱昆江水岸小雅書院的書生就絕非常人。
化名樑虛牖的穀梁淚環目一掃,明媚皓目在伏戈劍上略作停留,便安靜的看着蘇荼,輕聲說道:“你說這裡的山水很好看,我們就來看看啊。”
就是這個人,伏戈無聲的狂吼,臉色雖然平靜,眼底卻已顯猙獰之色。就在剛纔,正當自己要出劍的瞬間,一股奇異絕倫的內息遙遙攀附而來,繞在伏戈身前,輕輕的擋住了蘇荼,像極了一頭遨遊山海的遠古巨龍,本來對世間的螻蟻沒有興趣,就那麼隨意的瞥了一眼,便讓這些螻蟻動也不敢動,這條巨龍要做什麼,螻蟻當然猜不出來,不過卻分分明明的知道,如果動,必死無疑。這隻螻蟻,便是伏戈,怎能不叫心高氣傲的藏淵劍閣之主嚥下這口氣。
但,伏戈還是沒有出手。那一眼,那股氣息,傳遞了一個神念口訊,如果伏戈強行出劍,就算這一劍能殺了蘇荼,那麼他也會是下一個會死的人。
所以伏戈沒有試,誰都怕死,藏淵劍閣之主也不例外,壯志未酬,更不該死的不明不白。
淡然自若的神色,卻掩蓋不了心裡的驚駭。
柴夜永皺了皺眉,迎上前去,朗聲問道:“你們是誰,爲何擅闖藏淵劍閣?”
“你這人,沒聽見我家公子說話麼?我們啊是出來遊歷的,聽說這裡的山水好看,就來瞧瞧咯。怎麼啦,這座山是你們家的麼,爲什麼不讓我們看?”重泉爭鋒相對的不滿叱道。
柴夜永倒也沒有什麼異色,能進得了珠秀峰,還能不驚動山間各處藏淵劍閣值守弟子的耳目,最關鍵的是他們認得蘇荼幾人,眼前只是初見,自然不會被眼睛矇騙,柴夜永一眼便認定這一行八人絕非等閒之輩,江湖上能人異士比比皆是,見多了風塵遊俠的浪子,喬裝打扮,遊戲人間,大概這些人也是如此,唯一讓柴夜永疑惑的是眼前幾人都很年輕,只有那個形似管家之人看上去年長些。
“這裡是藏淵劍閣禁地,你們若是江湖中人,就該知道不投山便登門是爲無禮,你們若不是江湖中人,如今知道了,也看過了,就請下山吧。”
“禁地?我怎麼沒瞧見哪裡寫着禁地兩個字?”重泉探頭探腦的張望着,一臉懵懂模樣。
柴夜永好脾氣的接道:“這座珠秀峰百年前就是我們藏淵劍閣立派之地……”
“是嗎,有地契嗎?拿出來瞧瞧。率土之濱,莫非王土,我倒想看看是誰把大甘朝廷這麼大片的山河劃歸給人了,是武陵州知州大人?要是他做的,公子,咱們回去聯名上書,非要參他一本不可。”重泉皺着鼻子刁蠻說道。
柴夜永眉頭大皺,這女子糾纏不清,如今搬出大甘朝廷,一時間不知道來頭,頗是爲難。
“夜永。”伏戈緩緩揚聲喚道。
“師父。”
“他們要看,就讓他們看吧,看一眼也無妨。”伏戈皮笑肉不笑的說道。
柴夜永一愣,記憶中師父可不是這麼好脾氣的人。重泉欣喜雀躍,衝柴夜永做了個鬼面,笑道:“還是這個老爺爺好說話,不像你!”
衆人皆是呆滯無語,伏戈臉色數變,不惑之齡,號令一派,還從未被人當面叫成老頭子,還是一個妙齡女娃的口中說出來的,傳出去怕是要笑掉江湖同道的大牙。伏戈強壓下心頭怒意,擠出一絲笑容,淡淡說道:“諸位是要自己轉轉,還是老夫讓人帶你們四處走走?”
“不用啦,這裡就挺好看的,走了好多路,累了,不願意動。”重泉拍拍小腿,皺着小臉說道。
柴夜永一臉狐疑,不明白師父今個怎麼像變了一個人,不單是柴夜永,藏淵劍閣中人也是同樣的心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