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衣侏儒桀桀怪笑道:“這種東西應該離不開大霧,如果不是這樣,山那邊的人也用不着將將趕着一片霧翻過鹿野那伽,離霧不活,也沒那麼可怕,而且我不信這漫山的霧中都有這種看不見的活物,如果真是這樣,我奉勸諸位一句,能跑多遠就跑多遠。”
李落點了點頭,看了看就快熄滅的火焰,疾聲說道:“如果火能禦敵,此戰大有可爲,下山之後我們再從長計議,走。”
“有人。”冷冰低叱一聲,衆人臉色微變,齊齊向冷冰目光所向之處看了過去。那是一塊尋常山岩,有兩人多高,就在衆人轉頭看過去的時候,似有一個人影一晃,消失在山岩背後。
冷冰劍眉一揚,李落沒有猶豫,沉喝一聲:“追!”
五道人影如蒼隼入林,迅若奔雷,向那塊大石掩了過去。就在幾人騰身而起的剎那,身旁的野火突然熄滅了,林中一暗,霧如風捲,從四面八方壓了過來,不知道是李落幾人的錯覺還是如何,這捲土重來的霧似乎多了幾分怒意,無聲的嘶吼着迫向五人。
李落身不停,鳴鴻出鞘,一聲脆鳴響徹了整個山林。紅芒乍現,血紅雲雀躍然伏在刀身上,掃亮了刀芒所向之地,帶着李落一往無前的投向那塊大石。
石後空無一物,五個人神色不變,李落斷喝:“糾聲!”
冷冰清嘯一聲,與李落同時揚手,打出數十枚牧天狼術營殺器糾聲,幾乎就在一個眨眼之後,十餘聲平地驚雷的爆炸聲連成一線,伴着山崩地裂和火光硝煙,將死寂的山林攪成了煉獄一般,地動山搖,碎石如雨,傾瀉而下。壤駟闕心疼的看着被碎石砸的千瘡百孔的族人房屋,只不過來不及讓壤駟闕心疼太久,腳下一陣搖晃,壤駟闕站立不穩,竟是山崩之下,腳踩的山道也跟着晃動起來。壤駟闕俏臉煞白,幾乎嘔吐,此情此景,讓壤駟闕想起了當年隨相柳兒跟隨李落和琮馥出海在摩朗灘前海浪中船上的情形,也是這般搖來晃去,那些日子險些叫壤駟闕把膽汁都吐盡了,怎能不叫人心有餘悸。
李落顧不得壤駟闕的心思,目如冷電,凝神望着火光碎石之間,就在斛律封寒低喝:“那裡!”的前一瞬,李落身如離弦之箭,電閃而出,身前鳴鴻破開了亂石和迷煙,將狼藉的飛揚塵土一分爲二,帶着李落刺向一根斷裂的樹幹背後扭曲蠕動的人形之物。冷冰居左,黑衣侏儒居右,並不比李落慢多少,三個人成品字型將那人形之物圍了起來。斛律封寒腳下一動,身子一晃,想起李落叮囑不可落單一事,略作停頓,向壤駟闕沉聲說道:“小心些,跟我來。”
被李落三人圍在正中的人形之物停止了扭動,彷彿沒有了生機,如果不是先前被糾聲逼出來,此刻和一樁木頭沒什麼分別。
斛律封寒和壤駟闕晚到了三息,定睛瞧了瞧人形之物,恍然道:“沒有呼吸,原來如此,怪不得我們聽不到動靜。”
“活死人?”冷冰冷冷問道。
李落打量了眼前的人形之物幾眼,總覺得和那晚在迷霧雪原的荒村裡遇見的那個有什麼地方不一樣,一個古舊,一個做舊。李落回頭看了一眼壤駟闕,那晚的異鬼壤駟闕也看見了,不知道壤駟闕可有瞧出什麼分別。
壤駟闕眨了眨眼睛,那晚夜遇異鬼登門,嚇得壤駟闕魂飛魄散,如今倒好,好不容易發現的這隻異鬼倒有些窩囊了,被李落三人圍着,像是看什麼稀奇古怪的玩物一般。壤駟闕吸了一口氣,搖了搖頭,一時半刻也分辨不出有什麼不同。
李落抽出短刀,原本猶如死物的異鬼忽然動了一下,向外挪了半寸,李落訝然,淡淡說道:“原來你也會怕。”
斛律封寒撓了撓頭,笑道:“莫不是害羞,哈哈,還挺可愛。”
壤駟闕聽了直翻白眼,它要是可愛,那這世上再無醜陋之物了。
“怎麼辦?”
“擒住它,帶它下山。”李落話音剛落,就見這人形異鬼忽然暴躁發狂起來,李落幾人齊齊顯出驚疑神色,莫非它還能聽得懂衆人說話。不過眼下不是深究的時候,一切等下了山再說。
說到擒拿,此間大約以李落爲最,變化自道觀天書的斗轉星移乃當世絕學,當年在東海時,有雷門弟子雷小山曾言樂裳憑藉斗轉星移前兩層的心法就能夠在道觀歲試中獨佔鰲頭,一鳴驚人,只是李落曾擔心過樂裳的處境或許不妙,怎奈身不由己,一直沒有機會去往柳州一行。這是後話,暫且不說,李落當先縱身而出,抓向人形異鬼的胳膊,李落這一抓並不快,本意是想後發制人,哪知道這人形異鬼根本沒有理睬李落這一抓,幾乎是將自己的一條手臂送入了李落手中。入手極是冰涼,李落一怔,下意識的輕輕一拉,異鬼的手臂竟就離體斷裂,非但如此,這隻手臂就在離開異鬼的同一刻碎成了一堆黑色的粉末,和方纔那隻烏鴉一個模樣。
李落一頓,就是這一息的光景,這隻人形異鬼向黑衣侏儒猛衝了過去,大概是柿子也要撿軟的捏。黑衣侏儒怪笑一聲,只見身上罩着的黑布輕輕一顫,那隻人形異鬼驟然停了下來,然後用一個極其詭異怪異的姿勢左右晃動,猶似大甘鄉間廟會時夜裡不入流的皮影戲,呆滯、生疏、刻板。李落忙不倏喝道:“留它一命……”
話剛說完,那人形異鬼忽然碎了,這次碎的更徹底,連黑灰也沒有留下,只有一件說不上穿了多久的碎布。眼前變故黑衣侏儒顯然也沒有料到,很是明顯的呆了一呆,然後斛律封寒惋惜的搖搖頭道:“可惜了,下手太狠了。”
黑布下的身影微微一顫,傳來侏儒隱含怒意的冷叱:“與我無關。”
李落輕咳一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