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落搜腸刮肚,實在記不起來當初術營中那些攻於算計的奇人異士是怎麼個算法,這一回,還是靠運氣吧。李落填埋好驚雷,驚雷只有三枚,糾聲倒還有五顆,但糾聲的殺傷長於濺射,用作開山還是驚雷更勝一籌,而且李落也不敢放的太多,萬一這地底的路還沒有炸開,反而把頭頂的山給炸塌了,可不正是自尋死路麼。
李落放好了驚雷,一回頭,黑衣侏儒就靜悄悄的站在李落身後不足三尺的地方,形如鬼魅,嚇了李落一跳,忍不住輕輕哼了一聲。黑衣侏儒這才慢慢移開兩步,那股子隔着黑衣也掩蓋不住的遺憾和不捨着實讓李落一陣心寒,不過想想也便釋然了,一塊價值五萬兩黃金的人形寶庫,唾手可得,如果不是忌憚此行前路不明,換成李落,也得想想忍不忍得住。
李落只當作沒有看到黑衣侏儒的怪異模樣,示意退開幾步,深吸一口氣,取出一顆糾聲當引子,打向那道裂痕之中。暗啞的火光閃了一閃,洞中細沙驟然跳了起來,洞壁之上有岩石砸落而下,四散亂飛,李落和黑衣侏儒急忙閃躲,腳下更是連連搖晃,山體之中發出一聲聲似乎不堪痛楚的呻吟聲,聞之驚心。
過了半晌,細沙漸漸平穩下來,也沒有亂石飛舞,就連這山腹洞穴也不再搖晃,唯有頭頂那道流沙口的沙流變得更大了。李落啞口無言,好半天說不出話來,黑衣侏儒厲聲嘟囔了一句,不是大甘的言語,不知道是西域那個部族王城的話,不過想想也知道一定不是什麼感恩戴德的好話。
就在李落呆住的時候,忽然洞穴中猛地一晃,是地動山搖的晃,李落和黑衣侏儒站立不穩,齊齊倒在地上,就在這時,腳下細沙裂出一張巨口,絲毫不給李落和黑衣侏儒喘息的機會,一口將兩人和山腹中的流沙吞了進去。掉下去之前,李落聽見黑衣侏儒尖叫了一聲,聲音聽上去頗顯年輕,好像不是那張滿是肉褶的人臉能發出的叫聲。
這一次,李落在流沙中待的時間並不長,大概也就隨着流沙下沉了七八丈,然後身下驟然一空,李落後背一緊,便已知道此刻身後已空,極有可能是那條地下暗河的河道。但山腹中難辨深淺,倘若掉下去的地方是暗河還好,如果是嶙峋亂石,這一摔非死即傷。李落忙不倏亮出陽月石,想要看看左右境況,哪知不等李落看清,就一頭栽進了沙堆裡,嘴、鼻子、耳朵裡灌的全是沙子,嗆的李落連聲咳嗽,手忙腳亂的從沙堆裡爬了出去,往上一看,帶着李落下來暗河河道的流沙口距離地面不足三丈。李落吐了一口嘴裡的沙子,自嘲一笑,丟人丟大了,幸虧沒有旁人看見。說起旁人,李落連忙四下打量,一同墜入此間的還有黑衣侏儒,莫不是也和自己一樣摔得七葷八素。李落剛要揚聲呼喊,只聽耳旁傳來一聲冷笑,李落回頭望去,就在自己身後三步外,黑衣侏儒懸在半空,黑衣下伸出數根黑索,很像蜘蛛的腿,連在周圍的巖壁石筍上,黑衣侏儒就端坐在黑索正中,像羅網正中的那隻蛛王。
李落心頭一冷,黑衣侏儒的這個模樣讓李落想起了遠在卓城根腳不明的殺手組織羅網,飛鵬堡這位天字一等的殺手,卸下黑衣,戴上面具,會不會就是羅網中的頂尖高手。
“接下來該怎麼辦?”黑衣侏儒收起黑索,慢條斯理的從網中走了下來,閒庭信步,與李落的狼狽判若雲泥,也就不怪人家會恥笑李落摔的四腳朝天。
李落吐了一口濁氣,將腦海中的雜念拋開,沉聲說道:“我們沿着河道找一找,這裡氣息不暢,但並沒有憋悶的感覺,多半會有連通地面的暗道。”
黑衣侏儒沒說什麼,這種事憑運氣,就算有暗道與地面相連,大到一頭牛能鑽出去和小到一隻老鼠能鑽出去都有可能,找到了也未必能出去,但,黑衣侏儒不得不承認,今天的確是氣運上佳的日子。
山腹中露出來的河道不長,不足一里就又再沒入地底之中。李落尋着水聲,暗河時隱時現,這個季節外頭剛是隆冬,地底暗河的水位不高,若是換成夏秋季節,恐怕這裡早就被暗河水充滿,與其被水淹死,那倒還不如在山上被異鬼吃了痛快。
很快,李落找到了地底暗河流出去的洞口,水位低了些,水面之上還露着一半,約莫有一人高,甚顯寬敞,黑乎乎的看不到裡面。暗河入口在地底深潭之中,李落試了試,暗河水冰涼刺骨,入水極耗內力,未必能遊遠,只好作罷,先探明暗河出口這裡再做打算。
李落和黑衣侏儒到了水邊,李落指着平靜的暗河水面道:“這裡是暗河出口,我欲下水一探,你在這裡等我,如果找得到出口,我再來尋你出去。”
“不行!”黑衣侏儒斷然拒絕。
李落一愣,摸了摸鼻尖問道:“這是爲何?”
黑衣侏儒沉默片刻,尖聲叫道:“要走一起走。”
李落聽完哭笑不得,原來是怕自己丟下他一個人先行離開這裡,且不說暗河是否真有出口通往地面,單是這猜疑的心思,果然很合飛鵬堡殺手的名頭。李落沒有不允,地底暗河波譎雲詭,一旦進去未必能出來,就算上了岸也不知道身在何處,一個人和兩個人實則沒什麼太大的分別,既然黑衣人不願獨自留在此地,一同入水也無不可,反正在黑衣侏儒眼中,李落定然不會是他值得託付生死之人,聊勝於無,就當壯膽了。
李落點了點頭,沒有再說什麼,沉聲回道:“這裡的暗河水流很冰涼,入水之後切莫凍僵了手腳,最多半個時辰,須得上岸歇息片刻,若不然撐不了太久。”
黑衣侏儒不置可否,李落的告誡言語大約是聽進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