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如果李落攔下一人,那麼只剩下一人,面對一顆桀驁難馴的異寶珠子,再要應付一個絕頂高手,任是誰也難保萬全。最後這一顆珠子不容有失,巨猿一側的兩人心知肚明,熒惑山神不在乎多搶幾枚珠子,但如果本屬於它的那枚沒搶到,遷怒之下,兩人難逃一死。青鸞鳥一邊可以一戰的高手自然也不敢輕易犯險,他若出手,免不了會有人打青色寶珠的主意。彼此猜忌,再加上勾心鬥角,其中三昧,不是身臨其境絕難領悟的那般通透。
幾番猶豫,最後一尊紅色大鼎終於傳來一聲異響,李落心中一定,此鼎一開則大局已定。
巨猿一側收了紅色寶珠,李落沒有動,青鸞鳥那邊也沒有動,一場明槍暗箭,最後竟然有些虎頭蛇尾的草草收了場。每尊大鼎都吐了一顆珠子,漏了不少毫光異芒,之後便又緩緩的合了起來,變回了剛纔的模樣。
場中安靜了下來,四頭異獸也是一樣靜默無聲。數息之後,青鸞鳥一邊的兩人率先緩緩往後退去,巨猿一側武功更高些的那人盯了李落一眼,李落沒有逞強,輕輕頷首,緩步往外走去。那人看了李落半晌,終是沒有再生事,攜唯一的那顆紅色寶珠回去了巨猿腳下。
從大鼎回到青牛身邊這段路不長,只有百餘丈,但李落走的很辛苦,倒不全是擔憂有人會出手暗算,實在是痛不欲生,每踏出一步,就好似有無數把鋒利的刀子在一邊刺一邊割着李落體內的每一寸骨肉,猶是關節的地方,疼的李落冷汗直冒,一張臉由白轉青,再由青轉黑,直瞧得青牛心驚膽戰,合着大嘴連呼吸都不敢,生怕一口氣把李落吹倒在了半路。
這一段路,李落覺得日後就算自己下了九泉,黃泉路怕是也不過如此。終於捱到了青牛身邊,李落一個踉蹌,扶着青牛喘息不已,低聲喝道:“獸兄,剩下的我已無能爲力,全看你了。”說罷一指玄蛇,軟綿綿的倒了下去。青牛憨呆,倒也不傻,尾巴一卷,在那些異服怪人震驚萬分的眼神中將李落送到了背上,猛地一跺腳,吼了幾聲,再瞧瞧玄蛇,騰身而起,形如流星般躍下山崖,幾個起落就消失在了羣山背後。
白頭巨猿望着青牛消失的方向,眼中有縷縷兇光,只是那條玄蛇卻慢條斯理的遊了過去,不偏不倚的順着青牛消失的方向閒庭信步般踱了出去,其意昭然若揭。巨猿怒吼一聲,玄蛇回頭冷冰冰的盯着巨猿,一對蛇眼滿是殘忍陰毒的殺氣,寸步不讓的盯着巨猿。巨猿似有一絲忌憚,瞧了瞧一旁默不做聲的青鸞鳥,青鸞鳥扇了扇翅膀,清亮的脆鳴一聲,振翅飛上了高峰,一個盤旋,往東飄然而去。玄蛇嘶了一聲,眼中似有嘲諷,頭也不回的追着青牛遠去的方向遊了過去,蒼青一道開,轉瞬就不見了蹤影。
青牛異獸背上的李落自然不知道在自己走後這祭壇上還有這般不見戰火的爭鋒,神智一直在半睡半醒之間。本來李落還以爲當體內那道沿着納川大法運功經脈遊走的氣息越來越壯大的時候,便能慢慢剋制住這三道截然不同的氣勁,豈料這三道氣勁似乎取之不盡用之不竭,不管運行多少個周天,三道異勁只見多不見少,撐的李落肝腸寸斷。早前是骨肉如刀割,此刻不單骨肉,就連經脈薄壁上也似被千刀萬剮,疼的李落連聲音也發不出來。最叫李落氣極的是身下青牛隻知道悶着頭往前跑,不知道停下來歇歇,瞧李落一眼,問李落一聲。
也不知道過了多久,這頭青牛異獸終於停了下來,李落身子一軟,氣息一散,從異獸背上滑落了下來,好在青牛早有準備,伸出翅膀將李落接住,緩緩放在地上,還不等青牛異獸諂媚着湊到李落跟前,李落甩手將那枚白色珠子丟向青牛,面目猙獰的吼道:“拿走!”
青牛忙不倏將白色珠子一口吞了進去,臉上的神色便叫一個精彩紛呈,像是哪家娃兒盼了今年盼明年,盼了明年盼後年,終於盼來的一件心愛的寶貝,含在嘴裡怕化了,捧在手裡怕摔了,打起了十二萬分小心時的模樣,若叫李落去說,那就是沒出息的模樣。
少了一顆白色珠子,李落稍稍好受了些,喘了幾口氣,慢慢的坐直了身子,靠在一棵被青牛異獸腳下留情的小樹暗自調息。李落抹了一把額頭冷汗,全身上下幾乎都已經溼透了,整個人都似脫了相,只有那頭青牛異獸還在一邊沒心沒肺的傻樂,好似沒見過的模樣,將白色珠子卷在舌尖,一雙牛眼睜的滴溜滴溜圓,把一顆珠子看了又看,渾然不覺身外事。
李落又是好氣又是好笑,吐氣喝道:“獸兄,我幫你拿到了珠子,日後你便要帶我重返鹿野那伽。”
青牛充耳不聞,耳朵抖了抖,也不知道是聽見了還是沒聽見。李落吸了一口涼氣,莫不成是要卸磨殺驢……呃,還是過河拆橋好聽些。李落撿了一塊石頭試了試輕重,丟過去砸在青牛異獸腿上,青牛這才醒覺過來,牛眼一翻,不耐煩的衝李落呲了呲牙,顯然是惱了李落攪了它的好心情。李落啞然,還得好說好話,大聲叫道:“獸兄,我想回鹿野那伽。”說罷,李落一指天南,倒是有些擔心青牛異獸不願放自己走,若是強留,李落只餘孤身出逃一個法子,但是這樣一來,李落覺得自己死在成天花圃的可能會更大。
青牛異獸看着李落,眨了眨眼睛,又再回頭瞅瞅天南遠處,依依不捨的將白色珠子收進了血盆大口之中,看似還沒有吞下去,不知道是捨不得還是有別的禁忌顧慮。
這些珠子是做什麼用的,李落一概不知,只是懷裡還有兩枚燙手的山芋,李落丟也不是,送人也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