反正在洛桑山還要待上幾天的,走之前表明心跡就好,倘若諸事順利,尚黎將李落一行送出桑海地界,到時候再回來也不是不好,至少眼下李落倒也願意玉成此事。
尚黎臉色忽暗忽明,天人交戰,李落笑道:“憑你的本心就好,墨姑娘其人如何,你自然要比我知道的多,除了相貌,你倒也問問你自己喜歡她什麼,不必急於一時做決定,也無須顧慮我。當年秀同之事在大甘與草海議和之後就不提了,大甘朝廷都不提,也就輪不到要你來思慮這些事,再者說了,錢義的喜酒都快能喝上了,多你這一杯桑梓酒,也是錦上添花。”
錢義老臉微紅,咳嗽一聲,小聲說道:“大將軍,這說尚黎呢,就不用提起屬下的事了吧。”
尚黎驚訝的看着錢義,沒想到錢義已經有了心上人,這個的確有點始料不及。呼察冬蟬在邊上豎着耳朵聽得津津有味,見錢義矢口否認,柳眉一擰,不滿說道:“怎麼着,吃乾淨抹完嘴擦擦屁股就想走人?你當人家酒娘是什麼人了?”
錢義臉色一白,哀求道:“姑奶奶,您就放過小的吧。”
“沒出息。”呼察冬蟬瞪了錢義一眼,扭頭開始教訓起尚黎,“尚黎,你可不能學錢義,哪有佔了便宜就想跑的,把人家姑娘當成什麼了,再說了,咱們牧天狼還差她一碗飯嗎?”
錢義和尚黎異口同聲的說道:“我沒佔她便宜!”
呼察冬蟬指着錢義和尚黎的鼻子點了點,恨鐵不成鋼的罵道:“真沒用,這麼久了連點便宜都沒占上,丟大將軍的人。”
李落一口茶噴了出去,笑責道:“休得胡說,與我何干?怎會丟我的人!好了,你別瞎出主意,若是按你說的做,到時候就更說不清楚了。”
尚黎頻頻點頭,呼察冬蟬瞥見尚黎的模樣,冷喝一聲:“點什麼頭!”尚黎尷尬一笑,撓撓頭不說話。
過了沒一會,如夫人帶着墨卿與小商進了客棧,尚黎低着頭,沒有看墨卿,也沒有說話。墨卿偷偷從如夫人身後看着尚黎,雙眼通紅,顯然是哭過,一臉憔悴疲倦的模樣。小商倒是忿忿不平,不過事先定是如夫人交代過了,進來之後目不斜視,抿着嘴一臉的冷漠。
“夫人。”李落起身一禮,如夫人回了一禮,也沒有再多虛套,和聲說道,“王爺,你看?”
“讓他們自己說吧。”
“我們在二樓給你們單獨留了個房間,關上門下面聽不到,嘿嘿,嘻嘻,哈哈。”呼察冬蟬壞笑着說道。
李落臉色陣青陣白,好拿這個呼察冬蟬沒有辦法,只能當作沒有聽見,看着滿臉通紅的墨卿和微微帶着羞惱的尚黎,平聲說道:“尚黎。”
“末將在。”
“有些人錯過了就真的錯過了,你莫要急着做出決定,想好了再做決定,一旦做了,就別後悔。”
“末將謹遵大將軍教誨。”
身後呼察冬蟬呼吸微微一重,李落不用猜就知道呼察冬蟬什麼意思,別看這會李落這幅道貌岸然的樣子,當年在化外山中也不知道是誰衝動的替大甘李氏娶了一位兒媳婦回來。
“墨卿姑娘。”
“嗯。”墨卿低低應了一聲。
“不論你與尚黎結果如何,有些事不必強鑽牛角尖。”
“嗯?”墨卿驚訝的看着李落,有些不明白李落的意思。
“卓城金家和金家的鬥雲樓已經被人查抄了,金家上下發配的發配,充軍的充軍,還有秋後問斬的,差不多也是個家破人亡的下場。”李落話音剛落,墨卿嬌軀一震,吃驚的看着李落,回頭看了如夫人一眼,如夫人微微點了點頭,示意李落已經知道了她的身世。
墨卿只是嗯了一聲,沒有說什麼。李落摸了摸鼻尖,該不會墨卿以爲金家是自己下的手吧,“金家是禁軍查抄的。”
墨卿猛然擡頭,望着李落沉聲問道:“王爺這是什麼意思?”
“我的意思是金家作惡多端,落到這個結局也是罪有應得。”
“卓城也不止一個鬥雲樓,沒有了金家,還會有趙家、錢家、孫家,早就該查了。”
“的確是這樣,我只是想告訴墨卿姑娘,金家被朝廷查抄並不是個意外。”
墨卿眉頭皺了起來,當年金家的確是這樁舊案的元兇之一,墨子楓就是在鬥雲樓輸掉了整個墨家梨園,但是金家被抄家滅門和自己有什麼關係?
“我認得一個人,他也姓墨,你若是有興趣,日後我可以讓他來找你。”
墨卿臉色一變,一半欣喜,一半懷疑,墨家除了自己難道還有人在?而且也正在爲墨家復仇?可是怎麼會和大甘禁軍扯上關係?李落沒有說太多,只是告誡墨卿,這件事還有別的辦法,未必就一定要走一條最兇險也最狹窄的路。
在衆人審視和揶揄取笑的眼神裡尚黎兩人面紅耳赤的上了樓,李落和如夫人在樓下大堂隨意喝着茶,說些無關緊要的閒話,如夫人似乎頗有興致,向李落說起了蠶絲大會的淵源來歷,一件件一樁樁,透着辛苦艱難,從無到有,纔好不容易有了如今的局面。看着如夫人感慨的模樣,李落一陣恍惚,自己半生奔波,雖說辛苦,但是從來沒有嚐到過這樣的苦,這種苦,是要花一天,一個月,一年的時間慢慢去積攢起來,就像兩國交戰,史書記載的都是波瀾壯麗的浩大戰爭,一局定乾坤的,以少勝多的,謀定四方的,可是這就是戰爭的全部嗎?李落不這麼想,真正的戰爭,除了這些,還有在邊關那些枯守着一座座瞭望烽火臺的將士,一座瞭望烽火臺約莫有十幾個到二十餘將士不等,日復一日,年復一年的守在那裡,不知道他們守的是邊疆太平,還是在等候戰爭,或許枯燥無味,或許在睡夢裡被人取了首級,但正是這些枯燥無味纔是真正戰爭的模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