展華昭搖了搖頭,凝重說道:“小王爺言之有理,末將怕是被宋家障眼之法給騙過了,今日小王爺一說,末將越覺可疑,來日當要再探上一探。”
“臆測也是無益,待到餘州一行之後,再做定奪。
西府剛定,蒙厥暫未有出兵跡象,宋崖餘若想謀反,也不會在這一兩年之中。”
展華昭點了點頭,突然壓低聲音道:“小王爺,若是此行前去餘州,宋家之中,有一人不可不防。”
“宋無缺?”
展華昭搖了搖頭,沉聲說道:“宋家公子素有才名,不過受聲名所累,旁人自會生出警惕之心。
末將說的卻是暗中之人,這個人武功不知深淺,但才智謀略恐怕還在宋崖餘之上,嶺南宋家能有今日之盛,與此人脫不了干係。”
李落一愣,問道:“虞紅顏?”
展華昭愕然回道:“小王爺知道她?”
“只是聽人說起過,倒未曾留意宋家夫人有何驚人之處。”
展華昭猛吸了一口氣,沉聲說道:“不知小王爺是否記得福寧公主?”
“福寧公主?展大哥是說遠嫁餘州,不幸身死異鄉的福寧公主?”
“正是,當年公主出嫁時,小王爺尚幼,宋崖餘迎娶福寧公主不足一年,福寧公主便身患惡疾,客死他鄉。”
“嗯,我知曉此事,福寧公主我見過幾次,溫文爾雅,甚是得聖上和父王疼愛,對我也是很好。
展大哥今日說起,難道其中另有隱情?”
李落看着展華昭,神情轉冷,縱是猜到宋家有藏兵逾十萬之衆時,也未曾有這般淡冷之氣。
展華昭沒有察覺李落異色,沉聲回道:“當年王爺命末將統領通南大營,除了監視宋家舉動之外,另有一道密令,着末將查清福寧公主身死之謎。
末將有負王爺重託,這些年過去都沒查出個眉目來,不過卻是知曉了另外一件秘聞。
昔日沈向東聚兵雖無傳言的十萬之衆,但也是不少,縱橫大甘東南,一時無二,隱隱有蓋過宋家之勢。
原本宋崖餘與沈向東暗通款曲,沈向東能有如此聲勢,宋家背地裡出了不少力。
再後來就是宋家反戈一擊,擒獲沈向東,宋崖餘更是藉此得了南王之號,領袖南府羣倫。
宋家這一縱一收之計,末將得聞,便是出自虞紅顏之手。
此女運籌帷幄,指點天南,冷眼旁觀諸豪戲,委實了得。
這麼多年,天下人只知宋崖餘有一個美若天仙的夫人,卻不知道這個女子心機之深不讓鬚眉,就連大甘皇室,恐怕也在她算計之中。
宋家倘若只有一個宋崖餘,最多不過是豪閥世家罷了,但有這個女人在,嘖嘖,宋家便有了問鼎天下的機會,如今六大世家之中,怕是無人能及。”
李落仔細聆聽,亦有驚愕之意,沉吟半晌,緩緩說道:“若是如此,還要早些籌謀。
我曾聽聞宋家夫人頗有智謀,但不過是在江湖之上,我並未放在心上,今日聽展大哥一言,才知並非如此,是我輕視她了。
不過宋家勢盛,也未必見得是大甘第一世家,尚有一個蜀州唐家。”
展華昭連連點頭,沉聲說道:“小王爺言之有理,唐家行事向來不顯於江湖,不過底蘊深不可測,確有與宋家平分秋色的能耐。”
李落輕輕應了一聲,平聲說道:“當年福寧公主卒於嶺南,可是真有隱情?”
“這個,末將實在不知,王爺當年猜測福寧公主身故,是受宋崖餘暗害,命末將暗中探訪,宋家上下對此事守口如瓶,知悉內情者不多。
不過虞紅顏這個女人雖是驚才絕豔,好像頗爲善妒,宋崖餘風流倜儻,昔年行走江湖之時惹了不少韻事,可是這些女子鮮有善終者。
有傳是被虞紅顏暗下殺手,傳言不知真僞,但宋崖餘除了虞紅顏一個夫人外,確實未曾納妾。”
李落眉角微微一動,不曾接言。
展華昭突然想起什麼,湊近李落,低聲說道:“小王爺,還有一事,宋家在蒼洱和米南有一支頗有規模的船隊,行走四海通商,據說甚是了得。”
李落眉頭大皺,詫異問道:“水師?”
展華昭點了點頭,道:“雖說打着商隊的名頭,不過一旦兵亂,換上旗幟便可入陣啊。”
李落怔怔的望着展華昭,無奈回道:“展大哥可通曉水戰?”
“水戰!?不瞞小王爺,末將都不會下水,何敢言通曉水戰。”
說罷,瞧見李落一臉苦色,展華昭小心問道:“小王爺會水戰?”
李落搖頭苦笑,大甘軍中素來不重水師,昔年太祖征戰天下時擁兵數百萬,舟師卻不到區區十萬之數。
大甘立國之後,雖說爲了肅清邊關流寇,東府諸地和江河湖泊之上也曾有些水師,但俱是不甚得志,鮮有聽聞水師領將可官至歸德將軍。
李落自小研習兵書,多以馬、車、步戰爲主,水戰或有涉獵,卻也不曾下過功夫,倘若宋崖餘洞悉大甘軍中弱點,苦心經營天南水師,日後必成禍患。
李落與展華昭相視苦笑,宋家水師看似已成氣候,若是兩軍相爭,又是一番變數。
展華昭頗爲氣餒,長嘆一聲道:“養虎爲患,哎,朝堂中人只看見宋家的金銀財寶和溫柔美人,瞧不出宋崖餘的狼子野心,有朝一日淪爲階下之囚,悔之晚矣。”
“不單是朝堂之上,後宮之中宋家也頗有憑藉,展大哥,你陳兵宜州,要多加小心。”
展華昭苦澀一笑道:“末將在宋崖餘眼中,只不過一介莽夫罷了,還算不上什麼人物,他忌憚的只有王爺,不過今時今日,該要加上小王爺了。”
李落搖頭輕輕一笑,淡然說道:“若能得見名聞天下的南王,也是不虛此行。”
“只是小王爺,末將擔憂宋崖餘會暗下殺手,不可不防。”
“我也是不得已爲之,再過幾年,若非踏馬天南,該是沒有機會再入餘州了。
不過我料想宋崖餘目下尚不會反目,大甘朝中積弱,但軍力仍在,倘若我死在天南,宋家免不了干係,有父王的定北大軍和西府牧天狼,宋崖餘若想興兵作反,非是良機。
爲今之計,宋崖餘必會養精蓄銳,一旦北府兵亂,或是中府諸侯稱王,該是宋崖餘出兵之際,大甘興亡,還要看與蒙厥之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