行列前端,駿馬上端坐一個清秀男子,凝神望着遠處羣山,幾騎相隨其後,錯落有致。
“再有三百里就到陵山餘脈了。”男子淡淡說道。
“是,大將軍,出了小陵關就是陵山,也不知道武將軍趕到了沒有。”一騎沉聲應道,正是牧天狼中軍騎倪青。
此行衆人正是李落諸人,牧天狼奉旨東征,李落率軍先行一步,帳下中軍騎傾巢而出,沒有知會沿途州府,隱去行跡,悄然潛入東炎州,一探域外流寇虛實。
等到了東炎州,入目境況已是千瘡百孔,盜賊橫行,不單只是域外流寇,竟然還有不少大甘中人趁火打劫,爲禍鄉里。
衆將看在眼中極是憤慨,只是小不忍則亂大謀,唯有視作不見。
李落遣軍中高手四下查探,奔行數府,探知茉府藏有流寇劫掠來的財物。
和沈向東商議一番,中軍騎扮作草莽山賊,伏殺流寇,搶下流寇搜刮而來的財寶,連破數軍,疾行而出,北上陵山山脈之中,引蛇出洞。
另命冷冰與李緣夕暗中出手,刺殺敵軍數員將領,激怒流寇圍追來犯。
不過讓李落意料不到的是冷冰和李緣夕殺意之重,險些將茉府賊寇領將悉數殺盡,好在這些流寇頗是兇悍,不曾被冷冰和李緣夕殺寒了膽,反而是依計追殺過來。
七指擒縱翟廖語大展身手,沿途所經過的道路上雖有衆人刻意掩去蹤跡,但總能留下蛛絲馬跡,遠遠引着流寇敵兵,向陵山而來。
“步兵雖慢,但也不會差了多少,付將軍與武將軍遙相呼應,若是武將軍還沒有進陵山,付將軍自會傳信我們知曉的。”沈向東和聲應道。
倪青轉頭望了望身後遠處,皺眉道:“就怕這些流寇找不着我們。”
沈向東展顏笑道:“這個大可放心,有翟大俠在,流寇想找不到都難。”
翟廖語醉意朦朧道:“怎麼,倪青,你懷疑我的追蹤之術?
武功我不敢說,這追蹤覓跡和酒量若是有人敢稱第一,翟某第一個不服,怎樣,你我賭一罈美酒?”
倪青撓頭苦笑道:“這個還是算了,翟大哥,這一路我可是沒少給你打酒。”
衆人齊聲大笑,李落莞爾笑道:“不和翟大哥作賭是明智之舉,我們北上陵山,流寇緊追不捨,只看敵兵尾隨追殺了數百里都不曾錯了方位,敵兵之中當是也有精於追蹤之人,不過恐怕是算不到翟大哥罷了。”
衆人儀態悠閒,身後縱然有追兵卻也不放在心上。
沈向東沉吟道:“連日疾行,流寇該猜到我們是要入山,如果想截住我們,小陵關外便是最後的機會,倘若錯過,只怕流寇不會再犯險北進。”
“餘下三百里且等一等他們。”李落輕聲說道,眉宇之間卻閃過一絲憂色。
沈向東見狀問道:“將軍可是憂心小陵關?”
“嗯,小陵關現在尚有大甘將士把守,倘若在小陵關走漏風聲,此事只怕前功盡棄了。”
說話之間,一騎遠遠疾行而來,正是錢義,見到李落諸人抱拳一禮道:“大將軍,有山賊設伏,被中軍將士殺傷過半,餘下逃入山中去了。”
“窮寇莫追,留着他們也好將我等行跡告訴身後追兵。他們相距我軍多遠?”
“探馬回報,百里開外,約一百五十里。”
李落擡頭看看天色,輕聲說道:“明日戌時便決生死。”
“末將遵令。”錢義頷示禮,策馬殿後。
“可惜追兵少了些。”李落嘆息一聲,隨即搖了搖頭,展顏道,“我貪心了。”
“哈哈,不算少了,此番尾隨我們來的敵軍有萬餘之衆,若是樞密院密報無錯,算起來有東炎一州犯邊敵寇三成有餘,看來劫的這些財物確是碰到他們的痛處了。”
“也多虧了冷公子和李姑娘殺了他們好幾個頭領,嘿嘿,現在這些賊寇可是憋着一肚子火氣吶。”倪青怪笑道。
“怒而不怯,勇而無智,域外蠻夷,不堪一擊。”倪白不屑道。
“哈哈,倪將軍豪氣過人,不過不到終局不可掉以輕心,嘖嘖,倪將軍,不如你我也賭上一局。”翟廖語笑道。
倪白一怔,醒覺過來,連忙回禮道:“多謝翟大俠指點,是我輸了,此戰過後,我定當替翟大俠打上一罈好酒。”
“我可沒有指點你,哎,哪有不賭就服輸的,不過酒還是要打。”翟廖語眨着眼睛怪模怪樣的說道。
楚影兒實在瞧不過去,冷聲說道:“你少喝些。”
翟廖語打了個哈哈,只當作不曾聽見,哼着不知哪個地方的山野小曲,悠悠哉哉的擡頭看天,似是醉了過去。
李落轉頭看了翟廖語一眼,微微一笑,不曾多言。
翌日清晨,小陵關。
西域雄關司空見慣,眼前小陵關委實是小了些,城門高不過三丈,城頭已殘敗不堪,一支瞧不出色澤的軍旗鬆散歪斜的立在城樓前,一如這倚着旗杆昏昏欲睡的守關兵卒一般,無精打采。
關門緊閉,不見過往商旅,關門外背些陰涼之處三五成羣的坐着些衣衫襤褸的鄉民,盡都灰頭土臉,奄奄一息,看似是逃難而來的東炎州流民,被小陵關守將阻攔在外。
李落掃了關外衆人一眼,神色清冷如故,不顯喜怒之色。
流民見牧天狼衆將策馬而來,腰間更有刀劍利器,皆都心驚膽戰,蜷縮一旁暗暗祈求平安。
衆人來到關門之前,朱智打馬越前一步,揚聲道:“有人麼?請開城門。”
過了許久不見迴音,冷冰大是不耐,寒聲說道:“不過三丈,何須費神?破開城門就是了。”
中軍騎幾將瞠目結舌,李落低聲說道:“還不到破門而入的時候,此處人多眼雜,莫要張揚行事。”
冷冰冷哼一聲,卻也不再一意孤行。
朱智提氣呼道:“請將軍打開城門。”
“嚷,嚷什麼嚷,大白天的就在這裡喊叫,是死了爹還是死了娘,急着奔喪麼?”
隨着話音,城門護牆處探出一名兵將,面如瘦猴,沒有幾片血肉,耷拉着眼皮,斜眼瞅着城外李落諸人,這般居高臨下之態,倒是映襯出幾分倨傲之意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