轉身對李落說道:“王爺,老朽就送你到這裡了,沿着這條道走快些就能趕上先前離開的人。”
李落嗯了一聲,沒有多說,老者臉上的汗意越來越濃,似乎有些失了方寸。李落鎮靜如初,平聲問道:“他們兩人如何處置?”
“王爺,你若信得過老朽,就在這裡放了他們,如果王爺執意要扣住他們,恐怕會適得其反。”
“好。”李落面無異色,隨手將異族男子推到一邊,男子脖頸彷彿斷折了一般低垂着頭,了無生氣。
“王爺,沿着這條道走,千萬不要回頭,走的越快越好。”老者疾聲低語道。
李落輕輕吐了一口氣,走出兩步,沒有回頭,忽然身形一頓,淡淡問道:“我有一事想要請教。”
老者一怔,神情愈焦急,不過卻也不好太過催促,低聲問道:“王爺請問。”
“方纔這二人已有死志,不知道你說了什麼,他們會願意放我等離開這裡?”
老者停頓數息,輕聲說道:“王爺,比起他們自己的性命,這裡的秘密更爲重要,就算是死,他們也不願王爺毀了他們百載辛苦。”
“這株藍色古樹?”
“正是。王爺,事不宜遲,快些離開這裡吧。”
李落沒有答話,和李緣夕快步走了出去。
就在兩人身形隱入密道之前,李落突然回頭看了一眼,老者身上似是壓上了千斤重擔,身軀佝僂的幾乎縮成了一團,顫顫巍巍,站立不穩,隨時都要倒在地上。
而身後這些異族守衛依舊站直着身子,冷冷的盯着李落和李緣夕,眼中再不是方纔的空洞無神,取而代之的是一種妖異的藍芒,觸目驚心。
老者見李落回頭,惶恐的險些驚呼出聲,只是嘴脣再怎麼嚅囁,卻連一個字都吐不出來。
李落擡頭望了一眼遠處古樹,心中生出一股莫名的寒意。
這株古樹上,不知什麼時候,在枝葉間爬滿了數不清的異獸。
軀體和山中的猴子一般大小,只是一個個竟然長着和嬰兒一般無二的臉龐,口鼻清晰可辨,眼睛很圓,沒有眉毛,此時眼珠中出和樹下這些異族守衛一模一樣的藍光,靜悄悄的盯着李落。
異獸身軀的末端不知道連在哪裡,只能看見半個身子,盡都探了出來,浮在藍色的樹葉上,沒有動靜,彷彿時間停滯了,將這些怪異無端的人和獸禁錮在洞穴中。
老者眼中的驚恐越來越重,艱難的向李落擡了一下手,便即頹然跌倒,整個身子蜷縮的不及原來的一半。
突然,李落笑了笑,頷一禮,再無停留,和李緣夕閃身離開了山腹。
進入密道之後,身上的寒意稍稍減弱了些許,不過背心上似乎有一雙陰暗的眼睛盯着李落兩人,彷彿在警告李落,倘若再敢回頭,就要一口吞噬。
途中遇見早前引衆人離去的異族守衛,一臉冷凝,對李落和李緣夕視若無睹,從兩人身邊經過時看也沒有看兩人一眼,彷彿李落兩人不存在一般。
等與這些異族守衛錯身而過,李緣夕低聲說道:“他們好像不是活人。”
李落嗯了一聲,腳下借力,疾步飛馳,手上再無憑藉,還是早些離開這裡爲上。
一頓飯的工夫,遠處一道透着亮光的石門赫然在望,門外人影晃動,見到李落和李緣夕,其中一個人影疾聲問道:“玄樓?”正是壤駟寒山。
李落應了一聲,和李緣夕搶出密道。這裡已是山腹之外,山中尚且潮溼悶熱,但恍如隔世的感覺經久不散,反而透出絲絲冰冷的寒意。
四下一片漆黑,不過頭頂有疏星點點,清風徐徐,終於離開仙人峰山腹。翟廖語點起火把,照亮了四周,蟲鳴鳥語,衆人緊繃的心緒稍稍放緩了些許。
“什麼時候了?”
“該是酉時了,再有半個時辰天就要亮了。”
“原來是惡鬼歸府的時候了。”李落淡淡應了一聲。
壤駟寒山低聲咒罵了一句,卻是在埋怨這個時候的天色怎會這般漆黑。
翟廖語展顏笑道:“黎明之前向來都是夜裡最黑的時候,要不了多久就好了。”
“嗯,玄樓,不如等到天亮之後我們再離開這裡吧,現在敵暗我明,山中境況不明,莫要被這些異族暗算了。”
李落微一思量,壤駟寒山言之有理,便即應了下來,最危險的地方反而是最安全的,既然洞中異族放衆人離開,眼下自然不會再出手暗算,何況這洞穴中的情形蹊蹺古怪,異族中人只怕也沒有餘力再出山追殺李落一行。
翟廖語剛要去安撫處置這些大甘百姓,突然深幽的密道中傳出一陣刺耳的機括聲響。
衆人一驚,壤駟寒山連忙將火把移了過去,幾人定睛一看,密道中緩緩落下一塊巨石,看着比入洞時所見的斷龍石還要大出數十倍,也不知道是何等的人力才能設計這樣龐大的機關。
衆人平息靜氣,靜靜的看着大石落地,將山內山外斷隔開來,如果再想從這裡進山,恐怕非得鑿空這座仙人峰不可。
壤駟寒山幾人面面相覷,想不通爲何山中異族要自絕出路,難道因爲懼怕李落異日報復,這才封死這裡,長眠於此。
“這裡一定還有別的出路,他們不會甘心困死在山中,哎。”翟廖語喟然一嘆,留下這些洞中異族,猜不出他們在謀算什麼事,終究是大甘的隱患。
幾人齊齊望向李落,不知道李落接下來有什麼打算。
李落神情亦是有些怪異,似乎在想什麼,突地破顏笑道:“咱們不必費神猜測了,三年之後自有分曉,我們還有正事,稍事歇息,此間事了,儘早啓程去東府吧。”
壤駟寒山眉頭一皺,心中卻也有些不以爲然,難道還真能相信老者應下的三年之約。
不過李落神態平靜,猜不出心裡在想什麼,壤駟寒山看着李落淡然自若的神情,心中一動,莫非李落最後離開山洞的時候猜出什麼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