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神醫,犬兒?......”
“趙尚書,恕老夫直言,令郎的腿恐怕......廢了”。
這趙尚書就是趙功名之父,當今吏部尚書趙括。趙括四十有餘,虎背猿腰,一雙狼目,兇光畢露,手裡來回滾動的揉手鐵核桃被捏成齏粉。趙括雖掌管吏部,屬文職官員,但行伍出身,其子重傷,便要滅人滿門,端的是心狠手辣。薛神醫將趙括的表現瞧在眼裡,本想勸解幾句,但以他對眼前這位趙大人的瞭解,心裡料想這趙括恐怕早釀殺業。
趙括獨自一人來到書房,他暗暗尋思,派出去的殺手至今不見一人回來,想到白天下人口中提起的那個爲秦家少爺出頭的十六七歲的少年,心裡泛起疑慮:想那秦家二少爺十年前沒死在天山的話大概也有十六七歲了,天下難道真有如此巧合之事?
趙括虎軀一震,大笑一聲,“我趙括什麼大風大浪沒見過,還怕一個乳臭未乾的小兒”。說罷趙括看向房中架上一柄大刀,那刀長四尺有餘,制柄首呈棱形狀,下爲大環,以纏龍爲之,如鏡般的刀身冷氣森森。
“老朋友”,趙括一把挽起那柄大刀,目光比那刃口上凝結的寒光還要冰冷。刀身身前一橫,望着窗外淒冷的秋夜。
趙括眼中也浮現出這樣一個秋夜,年僅六歲的他從死人堆裡爬出來。楚國夜襲邊城,魏守城主將不戰而降,身爲副將的趙父,斬殺降將,引數十騎死戰而亡。楚兵盡屠滿城老小。趙括胸口被利劍貫穿,未及要害。他深藏暗無天日的枯井靠食死人血活了三日,趁着黑夜在死人堆翻找出雙親殘缺不全的屍首,把他們埋在一個不知名的亂葬崗。後來他再也找不到那個地方。
那把刀便是趙父唯一的遺物。
趙括對敵人深惡痛覺,大刀之下從來不留活口,從敵人到俘虜甚至到婦孺,人人望“狂刀魔將”生畏。後來被秦昊調到後方負責糧草。
雖久離戰場,但從那刀口舔血的生活中鍛煉出來的過人警覺從未消失,他嗅到了黑夜中暗藏的危險氣息。他聽到黑夜中隱約的低吟聲,似乎沒有太多痛苦。他明白那是他暗藏在府內各處的弓箭硬弩手發出的,他們都是被利器穿心,割喉瞬時而亡。他握緊了手中大刀。
“嘯”,一把三尺氣劍迎面破窗而來,趙括大喝一聲提刀迎面劈去,氣劍被擊飛到書架上,書架頓時支離破碎,紙片紛飛。趙括臉上一黑,跳出窗去。立時,衆多手拿鋼刀的彪形大漢上前護上。屋外一排排火盆被四處飛來的火箭擊中,熊熊燃燒,燦如白晝。
趙括和衆人緊緊盯着火光照射不到的黑暗處。突然,數把氣劍從四面八方狂風暴雨般激射而來,衆人像那風雨中的枯葉,竟沒有一點還手的餘地。趙括用大刀格擋了數把氣劍,但也被一把劃傷臉。臉上一股暗紅的帶着腥味的液體直流到嘴角。
這是他第一次嚐到自己鮮血的滋味。
偌大個院子裡只有趙括一人還站立着。他盯着那個從黑暗中漸漸顯現出來的身影。越來越近,藉助火光
“真像他”,
“你十年前就該死了”,趙括冷笑道。
來人離趙括十步站定。
“該死的是你”,聲音猶如幽靈。
趙括大笑一聲,不屑道:“秦昊婦人之仁,對敵人也是如此,他死有餘辜”,說完又是大笑,但臉上猙獰恐怖。
來人怒目圓睜,眼晴猩紅,身前陡升起無數把三尺氣劍,氣劍劍劍指向趙括要害之處。氣劍如飛蝗撲面而來,趙括掄圓大刀,竟在劍雨中建起一個屏障,氣劍紛紛被大刀擋開。
趙括大吼一聲,拖刀上前,待近來人三步,舉刀便狂風般劈下,猛烈的風壓掀起地面一排排半尺厚青磚。來人起身一個空中騰步,便落到趙括身後,運起劍訣,寒冽真氣繞指激盪,竟將空氣中的水汽凝爲一柄三尺冰劍。這個過程在眨眼之間完成。
趙括一刀劈空,順勢身子一側,反手大刀向身後掃來。來人持冰劍便擋,看那大刀來勢洶洶,一股排山倒海之勢,但沒想到竟被這冰劍輕易擋下。兩兵相接之間,刀風劍氣相撞,掀起一道道氣浪,氣浪推倒數十尺外的屋牆,碗口粗的大樹也被攔腰折斷。飛起的火盆在院中各處引起大火。
趙括雙手被震得發麻,外加那從冰劍順着刀體一股股不斷襲上身來的透骨寒氣差點沒有握住刀柄。趙括猛地將大刀抽開,凌空攪開,空氣硬是被攪動生出數股龍捲,龍捲向着來人奔去,所過之處,一片狼藉,東西都被扯碎吸入那龍捲當中,龍捲越來越大,足有數十尺,一派要將那來人碎骨粉身的氣勢。
來人揮起冰劍,飛身上前,那些駭人的龍捲碰到冰劍誰知瞬間便凝結成一個個巨大漏斗狀的冰雕。冰雕被冰劍外裹挾的劍氣擊碎,化爲一枚枚細小冰針。無數枚冰針向着趙括鋪天蓋地而去。趙括全身數處被冰針所傷。
趙括深知自身數處經脈已斷,仍強吸一口氣,大吼一聲舉刀向來人便砍。刀未起,就感覺右臂一陣冰涼,隨後便麻木的失去了知覺。“撲通”一聲,那是刀落地的聲音。鮮血從他的右臂噴射而出。他的右手臂也落在地上。來人站在趙括身後,手裡冰劍滴着鮮血。
趙括跪倒地上,左手撐住,口中吐出大口鮮血。
“呵呵呵”,趙括大笑,臉上青筋暴起,鮮血橫流,十分恐怖。
“想當年,秦昊身爲大將軍統領我大魏半數兵馬,孤狼山一戰,陷俘楚國精兵強將三十萬,功高蓋世。只要一鼓作氣就可直搗黃龍,滅了楚國,但他卻退兵放俘”,趙括冷冷一笑,“人傳他通敵,以謀作亂,我深知秦昊爲人,通敵謀反我自是不信,但放了楚國那些雜種,他就是我趙括的敵人”,趙括惡狠狠道,朝地上吐了一口血水。
“你要爲你父報仇?”,趙括扭過身子,盯着來人,目光陰森,“你可知那仇人是誰?”,趙括放聲大笑。
笑聲陡然便止,趙括的頭顱在地上滾出一丈多遠......
來人胸口一熱,吐出大口鮮血,身體支持不住,單膝跪倒在地。這來人就是蕭風,蕭風並非身體受傷。而是心底悲痛。
“好......好好活......活下去,不要......不要報仇”,母親的話語在他腦海縈繞難去。
此刻蕭風的內心比那萬箭穿心還要來得痛苦:如果自己十年前真的死去,也許今天母親,大哥,何伯就不會死。
他再也支撐不住,摔倒在地,朦朧中他聽到一個女子的聲音:
“風哥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