烈火轟雷與無量天罡,一道紅光,一到紫光,兩道劍招匯聚成了無比霸道的一劍。
可一劍將他們擊落的李寒衣卻偏偏在此時換了一道至美至柔的劍。
雷無桀一劍遞出,幾乎失去了知覺。
李凡鬆咬牙拼命提着劍氣,但是隻見漫天花雨,他們的那兩道劍氣根本無法突圍而去。
書童飛軒終於支撐不住,跪倒在地,大龍象氣片刻散去。
雷無桀和李凡鬆的劍氣也被消得一乾二淨,兩個人均是力竭,長劍脫手而出,懸浮在了李寒衣的身邊。
“還是打不過啊。”雷無桀苦笑一聲。
“這位兄臺,你聽說過龍湫嗎?”李凡鬆忽然問道。
“什麼龍湫?”雷無桀不解。
“龍湫是青城山裡的一道大瀑布,離地數百丈,寬也有數百長,在兩座山中間傾瀉而下,好像是幾百條白色的巨龍在吐水。從青城山望去,總感覺水面上有着一道數百張的長虹,而那白色的巨龍就在長虹上翻雲覆雨。我們與劍仙的差距,大概就是龍湫和小溪吧。”李凡鬆解釋道。
“兄臺好雅興,這時候還能引經據典。”雷無桀苦笑道,“兄臺可知我們馬上要死了嗎?”
“怎麼死?”李凡鬆惑道。
“摔死啊!”雷無桀嘆了口氣。
兩個人再度從高空中一墜而下。
唐蓮一步踏出,衝着二人狂奔而去。
“唐蓮,以你的功力攔不住的。”司空長風嘆了口氣,對着空中的李寒衣喊道,“寒衣!”
李寒衣冷哼一聲,手微微一動,那漫天茶花飛散而下,將雷無桀和李凡鬆包裹了起來。兩個人依然重重地落在了地上,茶花碎裂開來,他們彼此對視了一眼。
“沒死?”雷無桀緩緩道。
“他救了我們?”李凡鬆擡頭,卻見一道紅光,一道紫光衝着自己飛了過來,慘呼一聲,“跑!”^
話音剛落,那柄桃木劍已劍指他的眉心,那柄殺怖劍也逼到了雷無桀的面前。
李寒衣緩緩落地,冷冷地望着他們。
而司空長風、唐蓮、蕭瑟、飛軒以及司空千落也都趕了過來。
“哎呀,寒衣,莫氣莫氣。跟孩子們動什麼氣。”司空長風伸出長槍一撥,將那兩柄劍砸到了地上。
李寒衣往前走了幾步:“你們想見我?”
雷無桀和李凡鬆對視了一眼,急忙點了點頭。
“爲何?”李寒衣手指一勾,那柄桃木劍飛到了他的手中,“這柄劍叫什麼?”
“自己用桃木琢的,還沒取名字,要不劍仙你給取一個?”李凡鬆陪笑道。
李寒衣手指一揮,桃木劍落地而去,寸寸斷裂:“懶得取。”
李凡鬆沒敢心疼,只是不停點頭:“劍仙說的是。”
“你爲何要見我?”李寒衣問道。
李凡鬆猶疑了一會兒,說:“那個……聽師父說多了雪月劍仙的大名。有些神往。這番聽從師命出來遊歷,很想見一下前輩。”
“現在見到了?”李寒衣目光一凜。
“見到了,見到了。不愧是劍仙,晚輩拜服。”李凡鬆急忙說道。
“既然見到了,還不快滾?”李寒衣長袖一揮,將李凡鬆擊飛了出去。
飛軒冷哼一聲,右手一揮,將那李凡鬆送到了那匹滿是疲態的老馬之上。
“大龍象力?”李寒衣眉頭微皺。
飛軒沒有理他,轉身牽過馬往城外走去。
李凡鬆坐在馬上連吐三口鮮血,卻面帶笑意:“此番來雪月城,真是來值了!”
“小師叔你差點被人打死,還來值了?腦袋被打壞了?”飛軒瞪了他一眼。
李凡鬆笑道:“能正面相遇劍仙一劍而不死,勝過練劍數載,這點道理你都不懂,以後還怎麼學無量劍?”
“呸,剛剛要不是我的大龍象功,你早就摔死了。”飛軒不屑道,“槍仙剛剛還說了,我纔是真正的高手。”
“高手?你以後可以要做仙人的。高手,你也稀罕?李凡鬆閉上了眼睛,沒有再說話。
飛軒也默默地拉着繮繩,這一書生一書童就這麼慢悠悠地晃出了城去。
司空長風望着二人的身影,感慨道:“青城山這一輩武運、天運分得正好。看來以後的江湖,青城山要從雪月城手中奪去一半了啊。”
“誰又稀罕?”李寒衣又望向雷無桀,問道,“那你呢,你又爲什麼要見我?”
“懇請雪月劍仙見我師父一面!”雷無桀忽然長膝跪地!
“雷轟?”李寒衣冷笑一聲,“他要見我?”
“師父身患重病,將不久於世。雷無桀斗膽,懇請雪月劍仙見師父一面。”雷無桀跪地不起。
李寒衣眼神中微微有一瞬間的波動,但立刻恢復了平靜:“雷轟要死了?”
“是。”雷無桀垂首。
“好,我去。但我有一個條件。”李寒衣手微微一勾,殺怖劍到了他的手上。
“不可!”雷無桀伸手欲攔,“殺怖劍是我師父摯愛之物……”
李寒衣挽了朵劍花:“怎麼,你以爲我也要跟毀去那柄桃木劍一樣,斷了殺怖劍?”
雷無桀只是說:“還請劍仙手下留情。”
李寒衣隨手一揮,將那柄殺怖劍釘在了下關城的城頭之處:“我的條件很簡單,你做我的弟子。什麼時候你能接我三劍,拿回這柄殺怖劍的時候。我便隨你去見雷轟。”
做李寒衣的弟子?做雪月劍仙的弟子?
雪月城三位城主,百里東君收了唐蓮爲徒,司空長風傳授獨女槍法,但唯獨劍仙李寒衣這麼多年一直沒有徒弟,也從來沒表露出收徒的打算。
雷無桀愣了一下,不知該如何作答。他雖然一直戲稱唐蓮爲大師兄,但其實並沒有真的拜入雪月城的想法,更沒有想過直接拜劍仙李寒衣爲師。
司空長風見雷無桀在發愣,笑道:“現在不是已經行過拜師禮了嗎?直接叫師父吧。”
李寒衣看出了他眼中的疑慮:“你不願?”
雷無桀急忙搖頭:“劍仙劍術通神,雷無桀本以心生神往,能夠拜入劍仙門下自然是求之不得。只是這等大事,還需與師父知會一聲……”
“你是說,先見過了你師父,再來說拜師這件事。你知道你這樣的行爲叫什麼嗎?”李寒衣目光凜冽。
“賭桌上有一種說法。”蕭瑟雙手摟在袖中,懶洋洋地說,“空手套白狼。”
唐蓮急道:“無桀,拜入雪月劍仙門下是天下萬千練劍人可遇不可求的事情,莫猶豫了。”
雷無桀沉吟片刻,忽然以頭磕地,連磕三次,行拜師禮後擡頭:“弟子雷無桀拜入雪月劍仙門下。等我取回殺怖劍,與師父同回雷家堡,若雷轟師父責怪,便以死謝二位恩師授業之恩。”
“傻子。”蕭瑟又是不輕不重地罵了一聲。
李寒衣轉過身,沉默了片刻後說道:“換身衣服,明日,來後山找我。”
只有與他站在一起的司空長風可以看到,這個睥睨天下的劍仙此刻眼角有些溼潤,一滴淚珠從其中落了下來。
只是一滴,劍仙淚。
司空長風嘆了口氣:“人生天地間,忽如遠行客。”
“就你話多。”李寒衣手中鐵馬冰河一揮,踏劍而去。
聲音卻猶在:“一約既成。”
“萬山無阻!”雷無桀答完這句話後,倒頭暈了過去。
衆人全都舒了一口氣,這一場驚天動地的闖閣也終於劃下了句點。那些出來觀戰的雪月城長老弟子們都回到了自己的殿中,城中的商販們只感覺此生能見到這番場景,已經了無遺憾了,一邊討論着那引天雷而下的駕鶴仙人更厲害還是那捲去滿城茶花的雪月劍仙更厲害一邊四散離去了。只有蕭瑟、唐蓮以及司空長風和司空千落以及暈倒的雷無桀還在原地。
蕭瑟撞了撞唐蓮:“我說那個人的大師兄,你師弟還欠我八百兩,要不你給我把賬結了,我好我的雪落山莊。”
“我沒錢。”唐蓮答得乾脆。
“那誰有錢?”蕭瑟問道。
“就在你的面前啊。”唐蓮衝司空長風甩了甩頭。
司空長風微微一笑:“的確,雪月城的所有金錢開支,都由我負責。”
蕭瑟右手一攤:“八百兩。”
司空長風卻直接避開了這個名字:“我聽唐蓮說,你叫蕭瑟?”
“如何?”蕭瑟眉毛一挑。
“好名字。”司空長風點點頭。
“別拍馬屁,該還錢就還錢,我着急趕路。”蕭瑟不耐煩地說道。
“大膽!信不信我一槍敲死你!”司空千落憤怒地揮起了手中的長槍。
司空長風笑着將女兒的槍壓了下去:“錢自然會還的,只是想請蕭兄弟入城稍住一段時間。在下心中有一些疑慮,想要請蕭兄解答。”
“我不從又如何,你要以武力脅迫我?”蕭瑟冷笑。
司空長風搖頭:“自然不會。說真的,想要蕭兄弟入城,我的確有我的私心。”
“什麼私心?”
“長風不才,想收蕭兄弟爲徒。”
“什麼?”蕭瑟大吃一驚,身邊的唐蓮和司空千落更是嚇了一跳,生怕以爲自己聽錯了,急忙問道:“你說什麼?”
“長風不才,想收蕭兄弟爲徒。”司空長風將長槍插在地上,單膝跪地。
與李寒衣的收徒不同,司空長風這收徒的架勢,卻是謙卑地過頭了。
唐蓮和司空千落都以爲他瘋了,但看他如此認真的樣子,不敢多言,只是面面相覷。
而蕭瑟,卻只是冷笑。
“好一個雪月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