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像疏通管道一樣,垃圾必須逐步清理,世界上哪有一步登天的神藥?”李丹嶽平復了情緒,看看紅腫的手掌,卻又生出一股喜悅之情,道:“血蔘還是很有作用的,只要連續服用一個月調整身體機理,我看就能差不多恢復當年的狀態。”
許博笑道:“恭喜嶽少,賀喜嶽少,終於撥開雲天見月明瞭。”
李丹嶽冷笑:“到時候廖學兵那種垃圾,何足掛齒?”
忙活了好一段時間,爲朱雀武館的事情忙前跑後,廖學兵有種新居落成的喜悅。
十一月三十日這天天氣相當不錯,雖是初冬時節,氣溫也不算太冷,頭頂一片晴空,太陽暖洋洋的照在身上,叫人愜意極了。
院子裡四處張燈結綵,走廊掛上大紅燈籠,一派喜氣洋洋之色。
對於兵哥的要事,葉小白和袁野比誰都上心,直接從貞觀會所抽調一部分人手過來幫忙幹活。從財務部劉超鴻到保安部李秋瀾,包括急於向新主人表忠心的鴨叔唐文宏,以及幻想戴罪立功的高泉,個個搶着要來,弄得會所幾乎沒幾個做事的人留下。
袁野當然有所計較,分配給高泉等人的都是髒活累活,打掃衛生、跑腿買東西、搬動重物等等均交給他們負責。
其實對於高泉來說,在貞觀會所掃廁所的兩個多月時間是過得相對愉快的。他原來在薔薇街一帶做着敲詐勒索的非法勾當,看似威風,實則仇家遍地。白天帶着人出門耀武揚威,一個人的時候卻又提心吊膽,生怕不對勁就遭到暗算。
他過往的兄弟朋友沒一個有好下場,晚上在館子裡觥籌交錯,半夜在廁所裡就不知被誰捅了八刀。今天還在電影院和女朋友嬉皮笑臉,明天早上就被抓到局子判個十年,種種類似的事情早已見得多了。
來到貞觀會所,雖然乾的活累了些,高泉卻有一種“回頭是岸”的輕鬆自在,不用再理會江湖的刀光劍影,也沒人找他尋仇。袁總還給他們幾個人都開了工資,五險一金全部算上,包括客人的小費,每個月五六千元收入是有的。
說別的都有些虛,最關鍵是一件事情。那天高泉和同伴們掃完貞觀會所十層樓一百餘間廁所,拖着疲憊的身軀回到家裡已經凌晨三點多鐘,年邁的父母居然等在家裡給他下了一碗熱氣騰騰的麪條。
天知道他有多久沒吃過父母煮的飯菜了,一口氣吃完還覺得意猶未盡。自從十八歲高中畢業後走上歪路,高泉從未見過父母的笑臉,只道今天太陽打西邊出來。
家裡放着幾大袋水果和保健品,一問才知道是袁經理來過,帶着許多禮物,還給高父塞了兩千元。
父母得知兒子找了份正經工作,那臉上皺紋笑得跟菊花一樣盛開,讓高泉好不愧疚,也叫他打定主意,等過完這三個月的懲罰期再找廖學兵談談,能不能留下當個正式工。
這一次聽說廖學兵要開武館,高泉心知立功的機會到了,帶着同伴們拿出十二分的本事,把武館上上下下里裡外外擦得窗明几淨,一塵不染,比會所
的廁所還乾淨十倍。
裝扮院子的工作由李秋瀾負責,這傢伙審美觀說不上多好,讓人買來幾十個燈籠見地方就掛,一大堆紅紙見東西就貼,不管怎麼樣,反正是紅紅火火一片。有個不曉事的跟班還給買了一疊“囍”字帖,說這玩意最喜氣。
手書的朱雀武館牌匾用紅布覆蓋,掛在大門口上,就等主人親手拉開。
高泉剛從文具店回來,手裡拎着一副對聯和一瓶漿糊是袁野叫他去買的。臨到門口突然想一件事,急忙找礦泉水往頭上淋了半瓶,這才裝作氣喘吁吁滿頭大汗急不可耐的樣子進去,以顯得自己對廖總的事情有多上心。
“高兄辛苦了。”袁野接過高泉手裡的對聯,見他這個樣子,倒有些過意不去,又拍拍他肩膀說:“我已經打了報告,下個月總結會議準備提名你去保安部鍛鍊鍛鍊,以後就不用在保潔部辛苦了,工資也會高很多。”
高泉大喜,笑問道:“是正式工麼?”
“五險一金都給你們買了,不是正式的還能是臨時的麼?年底也有分紅,就看你們怎麼考慮了。”
“當然是緊跟袁總的腳步,袁總讓我們怎麼做我們就怎麼做。”
袁野打開對聯一看,又扔回去,道:“得,你還要再考察一段時間。”
高泉頓時摸不着腦袋,“我,我沒說錯話吧?”
袁野指着對聯道:“‘貨有高低三等價,客無遠近一家親’,明明是雜貨店用對聯,我們開武館用的合適嗎?你以前是不是讀書沒上心?萬一被廖總看到……”
“不礙事,買得不對自己寫就是了。”身後一個急剎車的聲音傳來,跟着有人說話。
“哥,這事還要麻煩你麼?我來做就成。”袁野看見廖學兵把電瓶車靠在邊上。院子周圍忙碌的人紛紛朝他打招呼。
廖學兵掏出香菸派給袁野,也給了高泉一支,說:“自家武館的對聯自己寫纔有意思,你這邊還有多餘的紅紙嗎?”
高泉見機得快,笑道:“我去拿!”
李秋瀾聽到動靜,便把紅紙送了過來。
幾個人在院子中間擺開一張大桌子,文房四寶準備停當。兄弟們放下手頭的工作,圍過來觀看。
紙是尋常雙面硃紅紙,筆是頂級羊毫湖筆,硯是上等老坑石料的端硯,墨是文具店買的一得閣墨汁。
高泉倒好墨汁,恭恭敬敬站在邊上。廖學兵拿筆尖在硯臺上舔了舔,問道:“高兄弟,最近在會所過得還行嗎?”
高泉笑着說:“有勞廖總和袁總關懷,在會所過得挺好的,以前我天天醉生夢死,身體虛得不行,現在比以前好多了,每頓都吃三大碗米飯。”
廖學兵微微頷首,毛筆飽蘸濃墨,在紅紙上一揮而就。衆人連忙湊過來。
只見對聯上寫的是:“根深葉茂無疆業,源遠流長有道才。”
墨汁淋漓揮灑,筆勢縱橫交錯,字體法度森嚴,一筆一劃有章有法。
廖學兵把筆擲在硯臺裡,笑道:
“小半年沒練字了,手有點生。”
這幫工科男、修理廠工人、街頭混混顯然沒什麼書法和文學欣賞水平,不知道上面什麼意思,不過並不妨礙大家馬屁如潮水般涌來。
李秋瀾當先叫好,說:“好字!就算跟王羲之比較,也不遑多讓!”
高泉不甘示弱,說:“李部長,廖總這幅字要是掛在蘇富比拍賣行,兩三百萬起碼是有的。”
劉超鴻瞪了他一眼:“才兩三百萬?我看兩三個億都不成問題。隨便在上面取出一個字出來,就能在中海換一套海景別墅。”
“兩三個億,你當是津巴布韋幣嗎?”廖學兵見這幫人馬屁拍得不倫不類,越說越是離譜,只好做了個總結性發言:“我的字也就接近市書法協會普通會員的水平,春節時去街頭擺地攤賣春聯還是有人要的。都散了,秋瀾,你拿出去貼上。”
衆人又跟着李秋瀾一塊兒捧着對聯出門,廖學兵把高泉叫住:“高兄弟,你等等。”
高泉忙說:“廖總叫我小高就成。”
廖學兵遞給他一支菸,兩人在後院裡閒逛,“我聽野鍋說了你的事,總體來說還是不錯的,有沒有興趣繼續在會所幹下去?”
高泉頓時驚喜無限:“當然當然,做夢都想!”
廖學兵道:“那你希望在哪個崗位幹?”
“保潔就挺不錯的。我覺得這份工作特能鍛鍊人的心性,不管多髒多累,還是別人的挖苦嘲笑,只要幹一段時間就泰然處之了。”
“你以前好歹也是街頭大哥,出去說在貞觀會所打掃衛生的,多丟人啊。”廖學兵笑道:“我看不如去外聯部,給你個副經理的職位,就是跑跑業務什麼的,底薪加提成每個月一兩萬塊。至於你那幾個弟兄合適做什麼,你得空寫個意向書交給野鍋,由他來安排。”
“好,好!謝謝廖總,謝謝廖總。”高泉連聲答應。
廖學兵抽着煙說:“好好做,以後升到公司高管領上幾十萬的年薪,出入名車代步,迎娶白富美,成爲人生贏家,又何必再像以前一樣需要靠拳頭的恫嚇來獲得別人虛假的尊重?”
高泉連連點頭,深以爲理。
正說着,有人跑過來叫:“兵哥,外頭來了客人,說是千嘉順公司的。”
“哦,是莫老五來了,快快有請。”廖學兵向外面快步走去。
落後一步的高泉聽到千嘉順莫老五幾個字,又是一驚,心想廖學兵結交的都是五爺這樣的人物,跟着他混以後未嘗不會有出息。
莫老五和朱襄過來時一直在找沿街的大排檔,只道朱雀武館也就巴掌大的地方,一路過來見了這座前身爲淺草道場的大型武館,一時還有些不敢相信。
見大門口鋪滿鮮紅的鞭炮紙屑,門楣掛有嶄新的大紅燈籠,門頭匾額覆蓋紅布,李秋瀾領着幾個年輕人正在貼對聯,上去一問這才確認。
進到門內,廖學兵已迎了上來,遠遠的笑道:“五哥,怎麼現在纔來,都等你老半天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