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德年也叫道:“校長,校長,這樣不行吧?”
“我只是例行公事。”夏長風仍舊一臉淡漠,但是看到廖學兵和程德年那副吃癟的樣子,心中暗爽到爆。
“既然夏副校長不講情面,那我只好公事公辦了。”廖學兵用力扔掉菸頭,掏出一本殘破的筆記本翻了翻,說:“去年十月二日,夏副校長謊稱國慶假期出外省旅遊,瞞着妻子與本校女財務譚某某會面,晚上在楓樹林酒店過夜。”
夏長風蹭的站起,滿臉震驚:“你怎麼知道?”隨即覺得不妙,馬上住嘴坐下,冷冷瞪着廖學兵。
“去年十一月七日,夏副校長前往夏州參加老同學聚會,公車私用,還開了三千多元的發票找學校財務報賬。”
夏長風臉色一團烏黑。
廖學兵繼續念道:“今年一月十四日,夏副校長帶領勞資部十餘名同事在四季大酒店公款吃喝,消費共計四千三百元。”
夏長風用殺人一般的眼神看着他。
廖學兵合上筆記本,道:“下面還有二十幾條,我就不念了。”
夏長風道:“你儘管念下去,我看看有什麼不對的地方。”
廖學兵說:“嘿嘿,本人做人是講原則的,不能憑一點點小小的壞事就否定同事。雖然夏副校長道德品質不怎麼樣,但是在學校管理方面還是卓有成效的。”
夏長風差點沒把鼻子氣歪,心道老子怎麼樣輪得到你來評價?說:“我的所作所爲如何,李校長及各位同事有目共睹,我是不怕你去告的。”
正說着,一名老師敲了敲門口,夏長風沒好氣道:“進來!”
“校長,那個鋼鐵企業的校友來了。”
“告訴她,我沒空。”
“已經到門口了。”
廖學兵看到一個巨大壯碩的身影站在走廊外面。
夏長風含着一口怒氣,起身道:“行了,不管你會不會去找李校長,你的面試都不予通過,你也沒這個資格當助教!”
廖學兵道:“下次見面的時候,還請你叫我一聲教授。”
夏長風心想這人簡直失心瘋了,出門迎向外面那人,漸漸走遠。
廖學兵留在辦公室還能依稀聽見他們的爭吵聲。好像是那壯漢想查詢什麼東西,夏長風就是不肯答應。
那個聲音,彷彿有些耳熟。
和程德年聊了一會兒,看看手錶,已經下午五點,接近晚飯時間,廖學兵便請班主任去大排檔吃飯。
席間程德年一直絮絮叨叨個沒完,對夏長風罵不絕口。
回家的路上,在紅梅路十字路口紅綠燈處發生了一起輕微的交通事故。兩夥人聚在一起吵得不可開交。周圍看熱鬧的行人越湊越多,圍了一大圈。
廖學兵正打算從邊上繞過去,卻看見了一個熟悉的身影。
武德跆拳道館的葉顯宗——一也就是前去中昊館踢館被打敗的教練——正在因爲車輛剮蹭問題和人吵架。
廖學兵心中一動,湊過去圍在邊上觀看。
其實也不算吵架,是葉顯宗帶着武館的人在圍攻一對中年夫婦。
一輛銀灰色的本田和一輛
破舊的人力三輪車頂在路邊。邊上還停着一輛紅色的現代,看樣子也是武德館的車輛。
人力三輪車裝有好幾筐新鮮蔬菜瓜果,一塊紙牌搭在上面,寫着“空心菜2元/斤;生菜1元/斤;黃瓜1.5元/斤;番茄2元/斤”。
人力三輪車後面的鐵架卡着本田車的前燈,燈頭的塑料殼開裂,這也是他們爭吵的原因。
至於誰先碰上了誰,誰違反了交通規則,自然是說話大聲的有理了。
葉顯宗這邊七個壯漢,都是武德館裡的成員,在鬥爭中摸爬滾打過來,養了一身的暴脾氣,碰上這樣的事情怎會輕易相與?人人捋起袖子,團團圍住那對夫婦。
夫婦倆衣着很是簡樸,普通的城鄉結合部打扮,大概四十歲上下,模樣土裡土氣的。
丈夫身上穿着明顯是兒子淘汰下來的舊牛仔套裝,胸前拉鍊綴着個骷髏吊件,後面印有日本動漫人物路飛的圖案。
妻子的個子又瘦又矮,一臉慌張不知所措的表情。
“我的本田車燈是4S店在日本總部進口,一個六千多塊,你碰壞了就想走?”葉顯宗揪住中年男人的衣領。
“明明是你碰上來的,我的車都沒動過。”中年男人眼睛躲躲閃閃,語氣也很軟弱,顯然怕了對方。
“你他媽還敢頂嘴?我說是你碰的就是你碰的!”葉顯宗一巴掌摔在他的臉上。
中年男人漲紅着臉不敢動彈,手臂垂在下面,微微顫抖。
葉顯宗惡狠狠道:“六千塊,少一毛錢都不行,不然老子告到交警,你不光罰款,還要拘役半年!留個人在這裡,給個人回去取錢,聽到了麼?”說完又是一耳光打過去。
圍觀的有個人看不過眼了,出聲道:“喂,你這人不講道理啊,先不論事故責任,你這車燈也就外面燈罩破裂,裡面還是好的,換個燈罩要不了一百塊,怎麼訛人呢?”
葉顯宗聞言大怒,轉身找到出聲的那人,衝過去就是一腳把那人踢翻,說:“你算老幾啊?懂不懂車輛維護?老子的車燈一換就要全換的,一對全換得一萬二!”
圍觀人羣本來還有些憤憤不平的議論之聲,這下全都不說話了。
武德館的幾個跟班便把三輪車裡的蔬菜搬出來倒在地上,擡腳使勁踐踏,一下子踩得稀爛。兀自不夠過癮,又把番茄搬下。
中年男人的妻子見狀撲上去,把番茄筐子壓在身下,尖聲叫道:“不準碰我的菜!不準碰!誰都不準碰!”
那跟班冷笑道:“神經病,一萬二不賠,護着這筐爛番茄有用嗎?”
他一腳踢了過去,正中這婦女的側腰。這瘦小的女人哪裡吃得住勁,在地上滾了幾滾,頭臉手臂全是擦傷。
旁邊的人一陣驚叫。
“別動我老婆!”中年男人話剛喊完被葉顯宗摁在了地上。
廖學兵見旁邊有個老頭看得津津有味,問道:“老叔,這怎麼回事?”
“還能怎麼樣?”那老漢頭也不回,繼續伸着脖子朝裡張望,說:“那賣菜的見夜色晚了要趕路回家,遇到紅燈過不去。那輛本田從邊上拐過來打喇叭要三輪車讓路,三輪車讓不開,他就撞
了過來,碰壞了車燈,要人家賠呢。”
廖學兵問道:“那本田車怎麼不講理啊?”
“講理?你說笑話嗎?”老頭壓低聲音道:“這世界誰和你講理?拳頭嚇人才是真的。”
片刻之間,三輪車的瓜果蔬菜全被摔在地上踩爛,周圍的人搖頭嘆息,不知可惜蔬菜還是哀嘆世道。
“那我也用拳頭講講道理。”廖學兵撥開衆人上前。就算此前跟葉顯宗沒有仇怨,他也要爲這對夫婦出頭。
一輛悍馬H2駛了過來,被圍觀的人羣阻住無法前行,準備掉轉車頭繞路離開。
車上駕駛員搖下半邊車窗,看見那個奮力擠進人羣中的身影,頓時直接擰掉鑰匙熄火,把車停在邊上。
“朗朗乾坤!青天白日!你們竟敢如此爲非作歹!還有天理嗎?還有王法嗎?”廖學兵跳進圈子中間,平地一聲大喝,所有人都給嚇住了。
這話倒並非搞笑亂喊,不管有理無理,他做任何事情總得先找個冠冕堂皇的理由把名分大義佔住。一旦搶佔道德高地,往往便能事事壓人一頭。
就算當時處理不了的,日後請了仲裁,自己也有利得多。
這是他自十二歲踏入社會一路碰得頭破血流總結得出的經驗之談。
葉顯宗回頭見到廖學兵,先是一驚,接着就冷笑起來:“是你小子!”
一個花襯衫的跟班問:“葉哥,熟人?”
“熟人?嘿嘿,確實是熟人!”葉顯宗鬆開中年男人,說:“你們不認識他是誰吧?”
“誰啊?”
葉顯宗一字一頓的道:“他就是把我們武德館打得落花流水的傳奇教練!”
“原來是他啊。”武德館一衆跟班紛紛露出不懷好意的眼神。
自從踢館行動失敗後,彭俊勇回去不敢承擔後果,編了個理由說中昊館的對手服用興奮劑。
蘇影洛跟着推出宣傳冊,傳奇教練痛打葉顯宗什麼的,武德館生意一落千丈,一大批學員選擇離開轉投中昊館。
大家義憤填膺,自然把這筆賬記在廖學兵身上。
葉顯宗曾是手下敗將,這時自己人多,心想不必管什麼江湖規矩,有種羣毆就是。
廖學兵掃了一眼圍觀羣衆,先把賣菜的夫婦倆扶起,問:“傷到哪裡了?”
那賣菜的丈夫忙推開他,顫聲道:“別管我,你快走,他們兇得很,誰都惹不起!”
“別害怕,在這條大街上,我就是公道正義!沒有誰可以隨便欺負人!”廖學兵的話說得擲地有聲。
周圍羣衆倒替他擔心起來,私下裡小聲交談:這怎麼又來了個傻大膽!
“你算哪門子公道正義呢?”葉顯宗氣笑了,說:“老子只是車子被碰壞了要個賠償而已,你若是識趣的別多管閒事。”
“你們這幫敗類仗着人多勢衆在路上橫行霸道,以爲天下沒有公理了嗎?衆目睽睽之下,把人家的菜踩爛,把人打傷,以爲沒有人收拾得你嗎?”
葉顯宗見他再亂喊下去,恐怕就要羣情激奮了。犯了衆怒自己也惹不起,朝幾名跟班一使眼色,衆人摩拳擦掌,向着廖學兵圍攏過去。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