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十,謊言
韓青過來執弟子禮,冷秋把急報遞給他,韓青默然,半晌道:“送信給慕容家吧。”
冷秋道:“當然。”
韓青再次沉默一會兒:“也知會溫家一聲。”
冷秋道:“那可以稍後討論,韓青,你明白我的意思。”
韓青沉默,是戰是退,這是個問題。
做爲一個戰士,勇敢是一種美德,做爲一個決策者,只有正確的判斷是一種美德。
如果溫家的目地,只是王儲的命,只是那筆僱傭金,冷家可以退。一個人的性命不重要,即使是王儲的性命。韓青也相信,王儲的死不會導致恭親王的掌權,他從不相信暗殺是建設性的,他可以毀掉對手,卻並不能成就自身。
可是——把王儲的性命拱手相讓,這種態度會讓皇室失望,如果冷家在王儲面臨危險選擇放任,對冷家與王室的親密關係必將有重大影響。
更重要的是,溫家的目地是不是隻是錢?兩個十幾歲的孩子會不會有更大的野心?魔鬼一樣可怕的功夫,與幼稚的野心混和在一起,不知會導致多麼可怕的後果。
韓青知道什麼是最好的解決方式,損失最小的方式,就是最好的解決方式,可是好象有一隻無形的手捂住了他的嘴,讓他無法開口。
半晌,韓青道:“讓王儲避一避吧。”
冷秋道:“避到哪兒?避多久?他避出去後,王爺要不要也避出去?”
如果王儲避開了,會不會使王爺面臨危險?王儲不在,王爺死亡,真會導致國家動亂。
韓青沉默,冷秋只是笑看他,他們兩個都心知肚明,只不過韓青需要時間戰勝他的良心。韓青看到冷秋的笑容,也明白師父在看他笑話,他的內心掙扎,讓冷秋覺得好笑。
半晌,韓青道:“召師兄回來吧,他要是在,一定會死戰到底。”
冷秋點點頭:“聽掌門的。”
韓青沉默。
過了一會兒,韓青道:“我想過去看看,免得有意外發生!”
冷秋淡淡地:“不,如果真的發生什麼,可以逼得慕容家出手,纔是最好的結果,這個結果,用江山易主來換,也是值得的!”
韓青沉默。
冷秋道:“別同我搗鬼!”
韓青沉默。
冷秋道:“你敢拿我冷家的精英去做雞蛋拼石頭的壯舉,我真的會宰了你!”
韓青沉默,冷秋也沉默了,半晌嘆道:“你是掌門!你做的決定我都擁護,掌門大人如果說,我們非得爲國捐軀的話,好極,咱們走!”
韓青半晌:“不,師父說的對!我沒別的意思,只是想離得近些,外一有什麼——”
冷秋道:“放屁!”
韓青苦笑,冷秋太知道他。遠遠地看着也就算了,近到眼前,再多道理抵不過他內心一個不忍。
劍尖劃破韋行衣角,韋行閃身,帥望撲空,韋行對着他屁股狠狠一腳,帥望頓時飛起來,然後四肢着地貓式撲倒。
手蹭破,劍摔飛,膝蓋流血,屁股痛到木,韋帥望氣得兩眼冒火,半個時辰,他已經第十次被踢中屁股,滾倒在地了。
一開始還以爲不過是對打失手,韋帥望趴在地上,覺得痛,做出因工受傷狀,希圖博取同情,可是韋行嘴角一絲冷笑,等他起來,三五招又是一腳,帥望就不太高興了,要踢也該換個地方了吧?你成心啊?
結果發現韋行真是成心的,他掛着一臉的愉快表情,欣賞着韋帥望恍然大悟後的氣憤暴怒。
這不是侮辱嗎?
他好歹名義上是他爹啊,有沒有點當爹的樣啊?拿他當猴耍啊?
韋帥望也不出聲,他纔不會站起來指責韋行行爲不端,侮辱了他的尊嚴,韋行那種人,纔不會以此爲恥,只會覺得更加好笑,韋帥望不要爲他的快樂添磚加瓦。
他面無表情,竭力僞裝平靜,希望趣味性減少,他老爹能早一點玩夠。
可是韋行沒完沒了,太過份了!真的太過份了!
所以,韋帥望氣乎乎慢騰騰,一瘸一拐很有喜劇效果地過去,一聲不吭,就是一劍。
韋行閃身,身袂輕揚,“嗤”地一聲輕響,衣角劃破。
韋行慣性地踢了韋帥望一腳,然後低下頭,看着自己的衣服。
衣服劃破了一道口子。
風來,衣角飛揚,那一道口子,象一張得意的嘴,得意地笑啊這得意的笑。
韋行擡起頭,目瞪口呆地看着蹦起來,一臉暴怒,狂叫着向他衝過來的韋帥望,韋行不得不舉劍相抗。
“當”的一聲,嘖,這臭小子真的怒了,用這麼大力氣。
韋帥望一招被擋,身子並不停,手上加力,身子借勢躍起,不退反進,直刺韋行喉嚨,招式之狠辣,真有乃父之風。
這種拼命招式,用在別的高手身上,當然是拼掉自己的命算數,可是韋行是他爹,總不能當胸一劍終結韋帥望的攻擊與生命。
韋行再一次側身,讓過這一劍,在韋帥望的屁股再踢一腳,真是奇怪,韋行每次都用一個招式,不過是往左閃或往右閃踢重點踢輕點的區別,可是韋帥望就是躲不開,每次想好,我這樣躲那樣砍,到最後都歸結爲屁股上的一腳。
韋帥望快氣瘋了,連痛也感覺不到了,雖然滾得一身擦傷,到處是血點子,卻立刻跳起來,提劍撲過去,韋行哭笑不得,終於發現一個真理,讓韋帥望練武,教他不如引導他,引導他不如欺負他,氣瘋了的韋帥望會以百倍的熱情來習武,而且風格正是他最喜的快準狠辣。
韋行正打算同韋帥望對打幾招,把剛學過的招式讓韋帥望狂舞一次,康慨急衝衝過來:“大人,急報!”
韋行一腳踢在帥望拿劍的手上,可憐的氣瘋了的韋帥望到底不是鐵打的金鋼,一隻手頓時木了,手裡的劍呼地一聲飛起來,正落到韋行手裡。
帥望發現,他同韋大人的差別不是一段兩段,不是靠意志力可以彌補的,他悲憤交加,立刻撲過去伸手搶自己的劍,韋行的手臂動也不動,如同鐵鑄,人氣瘋了,原始本能就會立刻出現,韋帥望立刻一低頭,照着韋行手臂就是一口。
韋行正在看報,猝不及防“啊喲”了一聲,韋帥望得到了他的劍,韋行手臂也冒出血珠來!
韋行看看自己的手臂,看看自己被劃破的衣角,擡起頭來看韋帥望簡直有一點不敢置信,嘎?咬我?!
帥望拿着自己的劍,輕輕舔下嘴脣,腥而鹹,壞了!我是瘋了吧?壞了,這下子可要捱揍了。
可是更加吃驚的康慨,韋大人身上是什麼?咦,劃破了的衣角,冒出血來牙印!康慨目瞪口呆,這完全不是注沒注意的問題,韋行自多年爭戰中養成的習慣,他根本不會容外人近身,親信如康慨,也不敢靠近說話,距離過度接近,韋大人會後退,再後退,如果你不識相,當然就是當胸一腳。這樣一個人,怎麼會讓一個小孩子近身拉扯,甚至咬到他的手?
韋行吃驚地看着韋帥望,也吃驚着這種疼痛的感覺,怎麼會?他怎麼對韋帥望的敵意毫無感覺?他怎麼可能在沒有感覺的情況下受到攻擊?甚至流血受傷?手臂上劇烈的疼痛讓他煩躁讓他憤怒,也讓他疑惑,應該不會發生這樣的事啊!如果他這樣容易就讓人咬到,不是早就死了?
韋行怒吼:“韋帥望!你又皮子癢!”一記耳光。
帥望立刻把劍舉起來,康慨看得心驚肉跳,忍無可忍撲過去擋住帥望:“帥望!”
帥望驚醒,咦,對練已結束,拿劍對他爹是不對的!
韋行看看一身塵土,到處血點擦傷的韋帥望,雖然知道韋帥望沒受什麼大傷,可是,也覺得難怪這小傢伙似條瘋狗,他瞪了帥望一眼,抖開信,臉色卻是越來越難看。半晌信看完了,他又重頭再看一遍,看得更慢,時時發呆。
帥望過去,蹺起腳來偷看,韋行回頭看他一眼,倒也沒說什麼。韋帥望卻要發表意見:“溫家小子太狠毒了!”
韋行緩緩把信摺好,良久道:“我要回去一趟!”
帥望沉默。
康慨大驚:“大人!”
韋行把信給康慨:“消息說,姓溫的改道冷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