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十一,謊言
冷良說:“下來吧,成天掛在人家屋樑上,你說那是什麼人?”
帥望跳下來:“你同冷秋有仇?”
冷良沉默地看着韋帥望,帥望沉默一會兒:“那蜘蛛從來沒那麼聽話過,告訴我,是什麼原因?”
冷良看着他:“做爲一個小孩子,你的疑心不是一般的大。你問我?我怎麼知道是什麼原因?沒有人瞭解這些蟲子是爲什麼原因攻擊人類。”
帥望沉默一會兒:“以後別這樣了。”
冷良還是看着韋帥望,帥望道:“我看見你了。”
冷良還是沉默着。
帥望忽然露出一個複雜的微笑:“你覺得,他真的會殺我嗎?”
冷良反問:“你覺得呢?”
帥望道:“當時我很怕,可是,事後又覺得,那只是個玩笑。”
冷良慢慢露出一個笑容,象是冷笑象是嘲笑。
帥望喃喃:“可是我不敢冒那個險試試,所以,還是謝謝你。”
冷良道:“我不明白你的意思。”
苦笑,沉默,過了一會兒韋帥望問:“我父親是誰啊?”
冷良問:“你關心嗎?”
韋帥望道:“我只想知道,冷秋是不是真的有理由殺我。”
冷良開始收拾桌上的藥材,他冷冷地道:“我不知道也不關心。”
韋帥望問:“你不認識他嗎?”
冷良停下手,回過頭望着帥望:“我說過了,我不知道。如果你想知道,好得很,你不是去過冷顏的密室,仔細找,那裡什麼都有,有所有人的秘密,一定也有你的秘密。”
韋帥望半晌道:“我的?”過了一會兒:“我的嗎?已經有我的名字了嗎?”
冷良微笑:“我不知道。”
你吃飯的時候,如果桌子上有一坨大便,你肯定吃不下去。
帥望覺得自己心裡有一坨大便。
冷秋是不是真的要殺他?冷良是爲了救他還是要利用他的手來殺死冷秋?
這些黑暗的仇恨、謀殺、背叛、欺騙,這些秘密,讓這個小孩子,一直想吐。
風勁雪冷,面頰感到刺痛。
帥望在風雪裡緩緩行走。
當他停下來時,發現自己那雙聽從內心聲音的腳,已經把他帶到了冷顏處。
冷顏擡頭看到韋帥望,淡淡地:“你今天運氣不好,印堂發黑,如果你還沒捱過揍的話,那就是快捱揍了。”
韋帥望聽了這話,不由得笑出來:“靠,這麼準!”
冷顏看他一眼:“嗯,你的氣色——”冷顏湊過來,半晌道:“我應該看看你的八字流年。”
帥望笑:“還有更慘的?”
冷顏拿出個表格來,上寫天干地支什麼的,韋帥望湊過去:“教我教我!”
冷顏道:“流年還可以,讓我看看,嗯,奇怪了,你應該不會早夭的,怎麼面相上看——”
韋帥望道:“因爲有人要殺我,結果沒殺成。”
冷顏慢慢擡起頭:“誰要殺你。”
帥望笑了:“怎麼?你要爲我的檔案收集新資料?”
冷顏看着韋帥望,過了一會兒:“禍從口出,病從口入。”
韋帥望沉默,過了一會兒:“我累了。”坐在熱坑頭慢慢靠在火牆上閉上眼睛。
冷顏不理他,拿着個命盤到裡屋去了。
帥望睡了一會兒,起來,冷顏還沒出來。他知道冷顏推算時不喜人打擾,他也不想打擾,從冷顏的嘴裡如果能問出東西來,冷家的人事檔案也就不會放到他手裡了。
韋帥望從冷顏處出來,天色漸晚。只得硬着頭皮往回走。
回到韓青處,一探頭,正看到冷秋坐起身來,韋帥望再一次頭皮發炸,萬般無奈,明知必須面對,所以只得走進去,艱難地咧開嘴來笑:“師爺醒了。”
冷秋瞪着韋帥望,心想,咦,這孩子的膽子可真不小啊。
韓青道:“多虧帥望及時跑來找我,不然,時間長了,真是有點兇險。”
冷秋瞪着韋帥望,慢慢揚起半邊眉毛,過了一會兒,他笑了:“小子,我還得謝謝你啊!”
韓青輕輕鬆口氣,他不怕別的,只怕冷秋問也不問,不等他阻止,已經一掌拍死韋帥望,既然冷秋知道是韋帥望報的信,也許不會把自己被蜘蛛咬的事怪到韋帥望頭上了吧?
韓青問:“師父,這是怎麼回事?”
冷秋笑問:“那小子怎麼說?”
韓青愣一下:“帥望?帥望——他說,蜘蛛是他偷去玩的,不知怎麼跑出來,咬到師爺,這個混帳小子,我一定好好教訓他!”
冷秋笑了:“他即這麼說,那就是這麼回事了,嗯韋帥望,既然你救了我的命,”他眨眨眼:“我怎麼報答你呢?”
韋帥望苦笑,他寧可冷秋向他吼,冷秋這麼陰陰地笑,真讓他全身汗毛都顫抖。
韓青聽着冷秋的話頭,再看韋帥望那一臉的尷尬表情,眼睛慢慢落到冷秋地只腫得饅頭一樣的大拇指上幾乎看不到的小小傷口上。
韋帥望隨着韓青的眼睛也看到冷秋的手指,然後,他很快就明白一件事,要對冷秋手上的咬痕做出解釋不見得是一件容易的事。
果然,一刻鐘後,韓青起身看藥,給帥望一個眼色,韋帥望故然不願面對韓青的審問,可是更不敢獨自面對冷秋,一臉苦笑起身,冷秋笑道:“咦,帥望不陪師爺單獨聊聊了?”韋帥望尷尬陪笑:“師爺多歇着,歇好了徒孫再陪師爺聊。”冷秋倒真笑了,這個小子真有趣,他放蜘蛛咬他,那是真以爲他要殺他了,可是居然又跑回去找人救他,真是一個有趣的小子。
看到冷秋這樣溫暖的笑容,韋帥望全身的雞皮疙瘩刷地站起來,連眉毛都差點起來立正,韋帥望只得“呵呵”,然後轉身就逃。
韓青深吸一口氣:“帥望,你對我說謊?”
韋帥望愣了一下,左右看看,想說點什麼引開話題,他不願陳述已經準備好的謊言。可是擡頭看到韓青盯着他的眼睛,帥望雙眼望天,望了一會兒,嘆口氣,決定沉默。
韓青道:“跟我來。”
一路踏雪,來到冷秋的酒窖裡,地上鋪的細沙,韓青站在門口,看着細沙上的腳印,問帥望:“帥望,地上沒有蜘蛛爬過的印跡。”
帥望沉默。
韓青站到帥望面前:“從腳印上看,你同師爺面對面站着,就象現在,我同你。那麼,蜘蛛是怎麼咬到他的手的?”
帥望沉默。
韓青問:“咬在大拇指的指根處,帥望,如果蜘蛛爬到你師爺身上,他是不會不覺得的,那麼,蜘蛛是怎麼咬到他的手?”
帥望沉默。
韓青細細看地上的痕跡,做爲一個江湖人,他太習慣於從蛛絲馬跡裡找到真相了,地上倒着水壺,壺裡的水已流淨,韓青抓起細沙,嗅嗅捻捻:“水?”站起來,看看打開蓋的酒桶:“帥望,你是往酒裡摻的水嗎?把酒倒掉,然後摻水,師爺到這裡來抓你……”韓青轉過頭,看着帥望,目光漸漸凌厲:“你們當時不是在聊天,帥望,你是——”
韓青走過來,手抓住帥望的衣領,想了想,不對,他搖搖頭,拎帥望的耳朵也不對,在冷秋目光所及的地方,不可能來不及縮手,韓青恍然,拎住帥望的後衣領,問:“師爺是這麼抓你的,蜘蛛從你衣服裡面爬上來,大拇指在衣服裡,另外四指在衣服外,所以!”
韓青的臉,幾乎變成鐵青色:“所以,韋帥望,你是故意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