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千佳麗三千心,此刻得到皇后接見,衆人卻只生出一個想法來,莫不成皇后要拿宜嬪之事殺雞敬猴,明裡頭是請姐妹們去享用點心,暗地裡卻實打實的一場鴻門宴。古嬤嬤沉穩冷靜,她細細地聽着妃嬪中傳來的竊竊私語,一步一步將衆人帶入坤寧宮。
因第二日要出宮過節,若珣顯得異常興奮,她本來在宮外住慣了,突然被召回宮中待了這麼久,少不得懷念起宮外自由自在的生活,纏着茜宇道:“皇母妃,兒臣不打擾您和王爺、王妃共享天倫,出宮給他們請了安,兒臣就去央德姑姑府裡住吧!”
茜宇看她一眼,女兒家的心思她明白,自然這些年和央德在一起,姑侄二人親厚如母親,即便自己再疼若珣,到底這麼多年的生分,她有些話未必就會告訴自己。遂捧着她的臉頰笑道:“也好,聽說你的青婭表姐這幾日就要到了,皇后安排她先在央德皇姑府上住着,你去陪陪她,兩個孩子也有話說。”若珣大而明亮的眼睛眨了眨,甜甜的笑了。
今日朝會之上,御史呈上萬民書。原來江南鹽運總史房商立,爲一己自私暴戾殘忍,但凡對其不做“孝敬”者,即便家中有一粒做菜用的粗鹽被查出後都做買賣私鹽論,或打或殺或抄其全家沒其私產,搞得江南諸省怨念四起,民不聊生。年初時臻傑得江南官員密奏,經覈查卻有此事,乾熙帝盛怒之下揮斬此貪官蛀蟲,大快人心。欽差下江南查抄房府時竟沒得白銀四萬萬六千兩,如此富可敵國的官吏,讓臻傑心中寒戰不已,自認愧對江南百姓,遂以此些銀兩充江南十年鹽稅。如今塵埃落定,江南民衆少不得上萬民書稱頌吾皇。
臻傑一頁頁翻看着百姓按下的鮮紅手印,心中卻想起父親那一日駁了周世昌彈劾李桓仁的摺子,實則經年初江南鹽運一案,如若此類的摺子便如雪花般飛來,曾一度搞得朝廷大員們惶惶不安,動不動就稱病修養,或許這就是所謂的物極必反,比起父皇的深思遠慮,自己的確年少氣盛了些。
待得朝會結束臻傑才返回後庭,就在涵心殿外遇到了宜人館的宮女,那宮女暗暗地躲在一處許久了,見了皇帝便衝了過來,“嗵”一聲跪了下去。
“大膽賤婢,竟敢衝撞皇上?”齊泰揮着拂塵擋在了皇帝面前。
臻傑卻不以爲然,一手推開了齊泰,蹙眉看着地上的宮女,啓口問道:“你們主子又怎麼了?”
那宮女恐怕是宜人館裡對蒙依依最忠心的了,見皇帝肯定自己說話,連忙伏在地上抽抽噎噎地哭道:“皇上去看看宜主子吧, 皇后娘娘要把二皇子給錢昭儀養,宜主子頃刻就要尋死了。”
臻傑失望地閉了眼睛,他料定宜人館的奴才不會眼睜睜看着主子尋死,因此就算自己此刻不去她蒙依依也死不了,可是……這件事爲何鬧到如斯地步?想起母后離開不過一日,自己的後宮就出這麼些事情,難道真的是母后來錯了?或者這個後宮,就當只能有一個女主人?
“不行!”臻傑厭惡地看着地上的宮女,心內道:“若在悠兒和依依之間要擺不定,指揮讓事情變得更糟,有皇太妃在,她會及時給予悠兒忠告,不至於要她盛怒衝動之下做出不可挽回的事情。”遂一揚手,對那宮女道:“回去照顧你家主子吧,若有差池要了你們所有人的腦袋。”語畢竟大步離開,再不多說一句撫慰的話來,那宮女無比絕望地癱在地上,她不敢想象主子一會兒要如何傷心欲絕。
馨祥宮裡,若珣正和茜宇下着棋,緣亦在一旁將事情絮絮地說了,原來皇后今日把宮嬪請入坤寧宮不爲示好也不爲了示威,竟閒話了片刻後就當衆宣佈從此二皇子由丹陽宮錢昭儀來養,並稱其爲母。緣亦想象着方纔衆人吃驚的形容便忍不住挑動了眉頭。
茜宇看在眼裡,不禁心內苦笑一聲,不想自己出宮前竟這樣不太平,她要若珣去找白梨給自己衝一碗玫瑰露,繼而才問緣亦,“方纔你想到什麼了?”
緣亦過來替主子收拾棋子,嘴裡笑道:“只是想皇后爲何不把二皇子抱給季妃娘娘,奴婢一想到錢昭儀臉上吃驚的模樣,就忍不住笑了。”
茜宇起身略略活動了腰肢,冷笑道,“想她季妃隱忍大度,若得此好事,自然要萬般周全、百般安撫,不把一個蒙氏擼平了不算。可你不是說錢昭儀性情剛烈嗎?既然如此,若要將這件事情鬧大了,煞一煞宮嬪們的心氣,若是你,你把孩子交給誰?”
緣亦一滯,遂嘆道:“是啊!若錢娘娘要定了二皇子,宜主子就不比從季娘娘那裡把孩子要回來這麼容易了。”
茜宇卻冷笑一聲,“依我看,你們錢娘娘未必看得起這個孩子。”正說着,若珣笑盈盈從外頭進來,揮着手中的一份紅摺子笑道,“皇母妃,傅王爺送了戲單進來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