茜宇聽她說的頭頭是道,心中感嘆璋瑢進宮前的工夫做得如此熟捻,說道:“這麼多年了,皇后的涵養功夫倒也好。既然皇后這麼聰明,爲什麼不自己除掉她,還讓她穩穩地坐在景陽宮?”
“只怕我們知道的,德妃、或者如妃都明白,不見得就我們聰明吧?”璋瑢說道,“只是個人都有個人的心思,有些人和妹妹一樣,只想安安分分地過日子罷了。但是現在太后和皇后明擺着要你來出頭,全是因爲你與她們的親眷關係,好歹比外人可靠些,再者……”
“再者什麼……?”茜宇問道。
璋瑢笑道:“再者我們婉儀娘娘正氣凜然的個性,有着一股不撞南牆不回頭的衝勁,一個人那麼遠的地方都去了,這懲奸除惡、滌瑕盪垢的事情,不叫你做,還叫哪個做?”繼而又道,“如今外頭都以爲我們是不合的,你看我們……”
“那就繼續不合嘍!”茜宇嘟嘴道,“反正如今闔宮上下都覺得敬妃娘娘仁義厚道,恬嬪囂張跋扈,我們再在一起說說笑笑的,一定惹人非議。”
“真是難爲你了……”璋瑢心疼道,“好了,我要走了,再不走就該叫人發現了。”
茜宇點了點頭,起身送到門口,見穆察來接也放心,便自己回去休息。
璋瑢匆匆回去,紫蓮早已在宮門張望,見回來了,急急道:“皇上來了許久了。”
璋瑢一驚,隨即平和下來,匆匆進去,帝妃二人談話許久,直至深夜才熄燈休息,卻不知道說些什麼。也是奇怪,赫臻今日明明在坤寧宮歇息,如何這一刻卻在璋瑢這邊了。
茜宇躺在牀上,久久不得入睡,輾轉反側,腦海中全是薀蘊方纔在冷宮中淒涼的身影,手中拽着那方赫臻贈送的絲帕,心中念着自己心愛的人,可是他卻又不得不將愛分成那麼多份,自己用全部的愛去換取那一星點兒的愛意,究竟有沒有價值?茜宇如今的煩惱,只怪她心太善,薀蘊的事情她完全可以不用操心,可她卻竟將之前的仇恨一筆勾銷,以德報怨。其實茜宇心裡知道,當自己第一眼看到臻雲甜美的笑容時,她就告訴自己,不可以讓這個幼小的生命失去親孃,怨怨相報何時了,或許將仇恨化解了,纔是對自己最好的交代。
茜宇昏昏睡去,翌日清晨,便匆匆趕到坤寧宮,她知道要救薀蘊必須先讓自己重現攝人的光芒。
皇后的臉色不太好,坐於上座上,沒了往日的笑容。衆人都默默不語,茜宇來後只是坐下。片刻後,皇后開口道:“來人,去冷宮把良嬪帶來。”
“且慢!”懿貴妃突然開口,示意太監退下,轉身對皇后道:“娘娘,這件事情,臣妾有些愚見。”
茜宇的嘴角微微揚起,泰然地看着懿貴妃,雖然她的舉動出乎了茜宇的意料,但還是想靜靜聽她要說些什麼。
皇后淡淡道:“說吧!”
懿貴妃微笑道:“臣妾愚見,昨日之事似乎並不像看起來這麼簡單。”說着站起來,緩緩道:“良嬪向來都是謹慎穩重的人,且不說爲人如何,只是憑良嬪的聰慧,如果存心蠱害娘娘,難道還把巫物隨身帶着等着娘娘來發現嗎?所以臣妾認爲這件事情也許另有隱情。”
皇后聽後臉上表現出有所覺悟神情,嘆了口氣道:“妹妹說的是有道理,本宮也想過,這件事情也許並不是衝着本宮來的,而是有人要故意陷害良嬪,但是昨日她慌張的舉動,大家也是有目共睹的。”
懿貴妃站到皇后身邊,微微福身道:“臣妾愚昧,心裡只念着良嬪平日的溫良,故而沒有想到這一點。”
璋瑢笑意滿滿地看着眼前的情景,心中想到:好一個懿貴妃,僅僅一句話,既表現了自己善解人意、大度的胸懷,又順着皇后的意思,兩邊都不得罪。
皇后說道:“這就要看良嬪怎麼說了!”正要再叫人去帶薀蘊,茜宇卻盈盈地站了起來。
茜宇走到皇后面前,微微福身,說道:“娘娘,爲了後宮的安定,臣妾有件事情本不想說。但是昨日看到良嬪娘娘被誣陷,臣妾感同身受的同時,近日又聽了懿貴妃一番話後,便覺得如果臣妾再不說,那麼這後宮裡就更加不得安寧了。”
皇后的神色定然,淡淡笑道:“恬婉儀什麼時候也關心起後宮的安寧了?更何況,良嬪是否被誣陷,還有待定論,恬婉儀你要注意你的言行。”
茜宇從容不迫地從袖口中抽出那方自己珍愛的絲帕,輕輕展開,鎮定道:“娘娘,這是臣妾回到馨祥宮後,從存放絲帕的錦盒中找到的。”
一語激起千層浪,衆人紛紛擡頭探看,皇后臉上露出難以掩飾的驚訝,懿貴妃的慌亂眼睛出賣了自己鎮定的神態,瑾貴妃的臉上露出欣慰的笑容,站在遠處的李佳媛渾身顫抖,恨不得馬上離開。
茜宇微微一笑,將絲帕慢慢疊起來,意味深長道:“這是皇上曾經賜予臣妾的。”說着跪了下來,眼圈微紅,緩緩道:“那日臣妾見李佳媛拿着那方外形酷似的絲帕,只以爲自己百口莫辯,所以臣妾斗膽選擇保持沉默,因此冒犯了皇后娘娘,還請娘娘恕罪。但是今日臣妾見宮中……”茜宇看了一眼身邊的蘭妃,提高了聲調恨恨道:“那些心術不正的人將蓄意栽贓、任意妄爲之風愈演愈烈,臣妾這才發現,所謂的忍辱負重,只會給後宮帶來更多的不寧。”
“你!”皇后難掩驚訝地表情,隨即道,“本宮怎麼才能相信你的話,爲什麼會有兩塊一模一樣的絲帕?”皇后驚訝,是因爲她分明記得那天赫臻在坤寧宮看過後,親口承認了那塊絲帕是姐姐的,自己和姐姐那麼親密,姐姐的東西自己自然也是熟悉的,李佳媛那天拿出來的,分明就是姐姐的遺物,爲什麼今日恬婉儀又能拿出一塊一模一樣的來呢?
茜宇俯身道:“回娘娘的話,這個恐怕皇上會有定論!”
皇后當然不能說這是淑賢皇后的遺物,也不能說自己曾經私下與皇上交流過這件事情,於是只能道:“既然你這麼說,那本宮就依你所言,讓皇上來定奪!”說着把品悅叫到身邊,耳語幾句,品悅便捧出兩個蓋着一黃一紅兩色錦帕的木盤,過來將茜宇手上的絲帕放在蓋有黃色錦帕的木盤上,又從皇后寢宮拿出原先的那一塊,放入紅色木盤中,準備送到聆政殿。
皇后攔住道:“莫不要打擾皇上,只在殿外等候,待下朝後再呈給皇上看。”又道:“以示公正,懿貴妃、皇貴妃、德妃、敬妃前往共同見證。”四人應下來,由皇貴妃帶領離去。
茜宇聽說皇后的安排後,淡淡一笑,心中暗暗佩服皇后表面柔和卻內裡利落的手段,皇后要懿貴妃同去,分明就是要她這一個回合輸得心服口服。這沒有硝煙的戰場,靜得連淚水滴落的聲音都聽不到。
皇后對茜宇道:“婉儀起來吧!倘若事實如你所說!”說着看了一眼遠處站着的李佳媛,閒閒道:“本宮自然還你一個公道,若你信口雌黃,那麼本宮也定不饒你。”
“是!”茜宇緩緩站起,坐到原位,擡眼看了看李佳媛,看着他顫抖的身體,心中嘆道:可憐你了!
皇后對安泰道:“去吧!去冷宮帶良嬪過來。”安泰應了,帶着太監匆匆離去。片刻後,薀蘊安步而來,臉上泰然的神情讓茜宇放下心來。
薀蘊跪地請安,並不稱“罪妾”,而自稱“臣妾”,不免衆人紛紛嘖嘴,皇后冷冷道:“良嬪,看來你不願意認罪了?”
薀蘊擡眼看了茜宇,見皇貴妃、懿貴妃等一皆不在,雖不知爲何,但是心卻更加鎮定下來。跪在地上俯身道:“皇后娘娘,臣妾是冤枉的。”
皇后冷冷道:“巫蠱之術,是歷朝歷代皇室最爲憎恨的事情,沒想到良嬪你竟然敢逆如此大不韙,設計謀害本宮?”
薀蘊將身體俯到地上,雙手捧胸,額頭觸地,隨即緩緩擡起,正色道:“臣妾是否有罪,請皇后娘娘明斷,但是臣妾抵死也不會承認這巫蠱的罪行。”
“好強硬的話,本宮都快覺得自己冤枉你了。”皇后依舊冷青的臉色,道,“你要本宮怎麼相信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