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輕舟看到了阿肖,那個勾引司行霈的歌女。
她是英國老闆手裡的棋子,專門結交權貴,獲取重利。她惹了司行霈之後,她的老闆沒有唬住葉督軍,反而被查,就卷着機密文件和財產跑了,阿肖也被北平的某位權貴接走。
北平這麼大,顧輕舟來之前,真沒想過會遇到阿肖,不成想這樣湊巧!
阿肖的傷還沒有好,那條中彈的胳膊,無力低垂着。
她也是微微一愣。
然而,她若無其事,似乎沒瞧見他們,先進了飯店。
顧輕舟的睡意,一下子就減輕了。
“那個人,是卓大帥的兒子。”司行霈低聲對顧輕舟道。
顧輕舟知道卓大帥,這是她從報紙上讀來的。
前些日子,在葉督軍攪合之下,北平內閣徹底瓦解,如今入駐北平的,是皖系大軍閥,人尊稱一句“卓大帥”。
內閣未定,政府形同虛設,整個中原能當家做主的,就是那位卓大帥了。
“沒想到,阿肖這樣有能耐。”顧輕舟道。
司行霈笑道:“她是英國間諜的助手,只能說明卓大帥背後有英國的勢力,不能說明她的手段。”
顧輕舟幡然醒悟。
他們倆先上樓。
顧輕舟換下了高跟鞋,跟司行霈說腳疼。
司行霈道:“來,我給你揉揉。”
“先去吃飯,等吃完了再揉。”顧輕舟道。
她真有點餓了。
而且,阿肖到了這裡吃飯,如此巧合之下,顧輕舟需得去瞧瞧端倪。
司行霈道:“也好。”
顧輕舟梳了梳頭髮,把左側的頭髮壓到耳後,露出精緻的下頜。
兩人下樓,顧輕舟瞧見靠窗的位置正好跟卓少帥和阿肖的位置相近,就對司行霈道:“我們坐那邊。”
司行霈微笑,對顧輕舟的打算心知肚明,卻不點破,也不拒絕。
兩人坐定,顧輕舟和阿肖正好能對視。
她臉上表情恬靜,眼神卻不往那邊看,阿肖同樣沒看她。
司行霈嫺熟,點了幾樣顧輕舟愛吃的菜。這家飯店,還有位俄國廚子,故而有幾樣俄國名菜,很有噱頭。
顧輕舟也讓司行霈點了。
他們這邊菜還沒有點完,就見卓少帥起身,繞過了他們的桌子,往後走去。
司行霈眼皮都未動一下,顧輕舟卻扭頭去瞧。
在不遠處的席位上,有個西裝挺括的年輕人,正在請某位小姐吃飯,兩人談笑風生。
卓少帥走出去,一下子就抓住了女子的頭髮。
女子尖叫,餐廳微亂,不少人望過去。
遠遠的,顧輕舟聽到了卓少帥的罵聲:“臭表子,你不是沒空吃飯嗎?”
女子又是叫又是哭,聲音尖銳刺耳,而且顫巍巍的,可見是多害怕:“我我又不是交際花,憑什麼陪你吃飯?”
“那你怎麼賠這個下流種子?”卓少帥的聲音更高。
同桌的男人,就揮拳過來了。
卓少帥放開了女人,去打那個男的。
司行霈拉了顧輕舟,道:“走,先去酒臺那邊,等熱鬧結束了再來吃飯。”
二人起身離開。
餐廳多是權貴,遇到紈絝子打架都不太驚慌,只是略微後退,不肯被他們的打鬥沾到,免得弄髒了衣裳。
顧輕舟和司行霈在酒臺坐定,旁邊同樣衣着華貴的男男女女,就開了腔。
“是卓大帥府上的三少帥和五少帥,這是爲女人爭風吃醋呢。”
“那女的什麼來歷?”
“沒見過。她說自己不是交際花,興許是某個官員的女兒吧?”
“不知道,倒是挺漂亮。”
衆人談論那個被打的女人,顧輕舟沒聽清。
左邊的人,則開始說起卓大帥的兒子不爭氣,比八卦更加吸引顧輕舟的注意力,顧輕舟專心去聽那些話了。
“這對兄弟,水火不容啊?怎麼沒聽說過老五,只知道卓家老三厲害。”
“是老三飛揚跋扈,跟兄弟們都不和睦。在卓大帥府裡,老三是橫着走的,其他兄弟都要受他欺負。”
“我聽說,卓大帥沒有嫡子,這位三少帥囂張如斯,莫非他是嫡出的?”
“也不是,他也是姨太太生的,卓家十一個兒子,全是姨太太生的。生他的姨太太受寵,他也跟着受寵罷了。”
顧輕舟聽到這裡,略微驚訝,原來卓家那麼多兒子。
她認識的大人物,多半是有點涵養的,比如葉督軍,也比如司督軍,家裡的姨太太有限,子嗣也合理。
可其他人就不一定了。
那位卓大帥,家中定然是妻妾成羣,兒女多到氾濫。
“真厲害!”顧輕舟想。
那邊的戰局,很快就見了分曉,五少帥明顯是不敵的,不過幾下就落了下風,被三少帥一陣狠打。
五少帥捱了打,那位名媛也被揍得鼻青臉腫,卓三少像個沒事人似的,帶着阿肖走了。
餐廳的經理絲毫不慌亂,恭恭敬敬把卓三少送走,然後叫人快速收拾餐廳。
不過五分鐘,桌椅重新擺上,點過菜的客人們,陸陸續續吃到了他們的美食。
大家都在談論那場打鬥,包括顧輕舟和司行霈。
“卓大帥是什麼出身?他好多兒子,我聽旁人說有十一位。”顧輕舟道。
司行霈給自己倒了一杯酒,慢慢抿了一口,說:“我跟他打過交道,是個梟雄。他是響馬出身,看到什麼都要搶,搶地盤軍火,也搶女人。”
顧輕舟就笑問他:“假如沒有我,你是不是也如此?”
司行霈搖搖頭。
顧輕舟蹙了下鼻子,慧黠而笑:“騙人。”
司行霈認真想了想。
末了,他自己也無法相信。沒有顧輕舟之前,他過得渾渾噩噩。
渾渾噩噩的人生,到底會過得多糟糕,他沒辦法估計。
現在,他有輕舟了,心田似陽光曬過的玻璃房,房間寬敞、乾淨、明亮,無論何時都可以從容不迫。
他握了下顧輕舟的手。
兩個人原本沒把這次的事,放在心上,紈絝打架太平常了。
吃了飯,司行霈和顧輕舟籌劃明天去宮裡玩。
不成想,翌日早起時,司行霈去找了葉督軍的副官。
副官說:“督軍昨晚沒回來。”
司行霈回房,對顧輕舟道:“今天怕是去不成了,葉督軍昨晚未歸,肯定是留宿到女人的溫柔鄉了。”
“別瞎說,也許是出事了呢?”顧輕舟道。
司行霈啼笑皆非:“到底是誰瞎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