顏愷往他姑父的外書房去了。
司行霈的外書房有幾名將領,正在談論着什麼,姿態悠閒,不太像是軍務,顏愷就放心走了進來:“姑父。”
司行霈一點頭:“回來了?”
“是,昨天回來的。”顏愷道。
他看了眼左右,這些將領們好像話都說完了,有告辭的打算,顏愷就主動道:“姑父,我有幾句話跟您說。”
諸位將領站起來,紛紛要走。
司行霈點頭。
等所有人都出去了,顏愷恭恭敬敬坐到了司行霈面前:“姑父,您手下有個叫蘇鵬的神槍手,他那槍法還行嗎?”
蘇鵬今年四十多歲了,是當初司行霈從太原府挖過來的,如今還跟着他,在他的軍營裡做高級參謀。
“怎麼?”司行霈彈了彈菸灰,“你的槍法挺好,還想要再學學?”
“不是,不是我。”顏愷露出了諂媚的笑。
他想要什麼的時候,格外狗腿子。
他把自己的籌劃,一點點告訴了司行霈:“姑父,我在馬尼拉建了個地堡。”
馬尼拉是菲律賓最大的城市,以前是美國人的殖民地,戰時美國人撤離,年初的時候菲律賓成立了自己的獨立政府。
因目前國際形勢不明,菲律賓這個獨立政府,簡直是活靶子,整個菲律賓都亂了套。
馬尼拉也亂,可顏愷不是做正經買賣,越亂越好。
“地堡?”司行霈蹙眉,“你想要做什麼?”
“您也知道,日軍圍困的時候,我手下有羣人,其中不乏能力出衆的。他們既不想進軍隊,也不想去做軍火買賣。
我考慮了再三,我得安頓這些人,給他們一口飯吃,所以我打算建個僱傭軍團。”顏愷道。
他的話沒有說仔細,但司行霈都明白。
新加坡的軍隊是司家的。
司家有自己的親信,顏愷的人塞進來,未必就會受重用,很委屈那羣跟他出生入死的兄弟。
而顏家本身做軍火買賣,是走黑的。顏愷手下這些人,當初抗日時候悍不畏死,個個都有氣節和大義,顏愷不忍心讓他們攙和自家那些黑生意。
況且,他自家的生意,也有他父親和祖父的人。
前段時間,有位姓羅的人找到了他,跟他說起了僱傭軍團。
“......國內又要開戰了,除了華夏,日本、歐洲和美國,局勢都不穩。南洋地形複雜,不少政治犯往這邊逃。一旦逃到了南洋,政府的特務想要抓回他們就很難了。
我們家三代人經營南洋,又走日本和印度線的船舶買賣,這塊地界沒我們家不熟的。若是我打出了名頭,其他國家政府的特務機關想要抓人,跟我協議一番。
我替他們抓到政治犯,他們給我昂貴的佣金,既能賺錢,也讓我手下那些兄弟有口飯吃。”顏愷道。
顏家的確是南洋的地頭蛇。
上至總督府、下至三教九流的幫會,全跟顏家交情深厚。
整個南洋,沒有顏家的勢力接觸不到的地方。
當初司家初到新加坡,除了依靠司行霈的舅舅,顏子清和顏老也幫了很多忙,才讓他們站得那麼穩。
“你這個主意倒是不錯。”司行霈把菸蒂按滅在菸灰缸裡,端起茶喝了兩口。
這算是一條不錯的路,而且很合理用上了顏家的資源。
“大本營設在菲律賓的馬尼拉,也不錯。”司行霈又道。
菲律賓年初宣佈成立獨立的政府,然後就亂了套,經濟、政治一團糟。
目前的局勢,新加坡等三州府也有資格獨立,可司行霈不這麼做,雖然他手下的人躍躍欲試想要勸他成立獨立政府。
國際形勢很不明朗,正是弱肉強食的時候,小國是魚蝦,只有被吃的份兒。
新加坡敢鬧獨立,下場就是第二個菲律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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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以,司行霈派人去了趟英國,跟內閣走動,又把新的英國總督請回來。新加坡如今最重要的是發展經濟、穩定局勢,熬過戰後最艱難的幾年。
他不需要什麼虛名,他只需要真正穩定這塊地盤。所以,他仍是拉了英國人來做虎皮大旗,狐假虎威,在國際上仍屬於英國的殖民地。
新加坡還用英國的法律,而英國法律裡,不容許僱傭軍團的存在,是違法的。
那還不如設在菲律賓。
顏愷很有頭腦,聰明又果決,司行霈是非常欣賞他的。
“......你想要蘇鵬去給你做教官?”司行霈問他。顏愷點點頭:“以後要做僱傭軍團,專門抓逃往南洋的政治犯,我想手下能有一批殺手。我跟羅尊認識,他願意借個教官給我;除了會暗殺那套,還要槍法好。我想了想,
只想到您身邊的蘇鵬了。”
羅尊是個殺手,跟顏家有點生意上的來往,手下門徒無數。香港捲入戰火的時候,他到了菲律賓,如今定居在馬尼拉,顏愷認了他做叔叔。
“行,我借給你。”司行霈道,“你想要什麼武器?”
顏愷笑道:“姑父,最新的武器都是先經過我爹哋的手。”
“你確定?”司行霈似笑非笑看着他。
顏愷一愣。
“姑父,你有什麼好東西?”顏愷當即湊近了點,“再送我一點?”
司行霈哈哈笑起來。
顏愷跟司行霈密談了一番,轉身又去內院,看望了她姑姑。
表弟們要麼唸書、要麼服役,都不在家,姑姑正在整理一些醫案。
顏愷走進來:“姑母。”
顧輕舟擡眸。
四十多歲的她,仍是眼睛明亮、頭髮烏黑。她眼底雖然有了點歲月紋路,卻因爲保養得當,風姿猶存。
“姑母,您忙什麼呢?”顏愷毫不見外湊在顧輕舟身邊。
顧輕舟當他是兒子一樣,伸手摸了摸他的頭:“你怎麼黑了?”
“天天在外頭跑,又坐船回來,被海風吹黑的。”顏愷道,“我最近常去菲律賓忙事業。”
“忙什麼事業?”顧輕舟有點好奇。
顏愷眼珠子轉了轉:“我開了個糖果廠。”
這是真話。
他天天跑菲律賓,就是藉口開個糖果廠,要不然他祖父和父親不會同意的。
“那回頭帶點糖果給我吃。”顧輕舟笑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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顏愷說好,又問顧輕舟:“姑母,你去我家吃飯嗎?”
顧輕舟覺得他這話問得蹊蹺。
“我前天才去的。”
顏愷極力攛掇她:“今天再去吧?祖父早上的時候還唸叨您,很想念您。”
顧輕舟頓時就明白了:“你是闖禍了想要讓我去求情,還是打算幹什麼壞事,想趁着我在時候說,然後你祖父和父親看着我的面子不打你?”
他的心思,一下子就被戳破了。
“姑母,您裝裝傻,給我們普通人一點活路。”顏愷道,“求您了,去吃晚飯吧。”
“那我得叫上你姑父。他最近不知什麼毛病,非要跟我同桌吃飯,一頓也不能少。”顧輕舟道。
顏愷笑。
衆所周知,他姑父威嚴歸威嚴,在姑母面前像個孩子似的愛撒嬌。
當天晚上,顧輕舟和司行霈果然去顏家吃晚飯。
他們兩口子是常去顏家的,顏子清也沒當回事,但徐歧貞挺緊張的。
顏愷把那件事也告訴了她。
見顏愷從司家搬了救兵過來,徐歧貞知道今晚是要說開了。怕是飯桌上要吵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