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子柔軟溫熱的身軀,撲在自己懷裡,司行霈耳邊的槍聲再也聽不到了。
他牢牢抱緊了她,一個翻身將她壓下,護在身下。
槍聲停歇時,顧輕舟睜大了眼睛。
司行霈看着她,眼中全是濃情,想要親吻下她的脣。
顧輕舟卻回神般,使勁推他。
她站起來,看到倒在血泊裡的殺手,被司慕一槍擊斃。
顧輕舟看司慕。
司慕的眼神,孤寂而又冷漠,好似心灰意冷。
小夥計抱着腦袋蹲在旁邊,嚇得面無人色,半晌纔敢冒頭:“我我不認得他,他是頂班的,胡四今天生病,請他的表弟頂班!”
這邊響了槍聲,整個菜社都被驚動。
司行霈的副官們,急匆匆進了屋子。
“拖走,查明他的身份!”司行霈眉宇凜冽。
“是!”副官應聲,把人帶走了。
方纔這人靠近司行霈,槍是上膛的,若不是顧輕舟推了那殺手一下,又拼了命將司行霈護住,司行霈挨這一槍是必不可少的。
他素來警惕,今天卻因爲和顧輕舟、司慕吃飯,有點心不在焉。
顧輕舟救了他一命。
司行霈想到:顧輕舟第一次救他,是被迫的;第二次救他,雖然摔斷了一根肋骨,也是因爲他拯救她在先,她甚至是爲了身後的顏洛水和顏一源。
這次,顧輕舟卻是心甘情願的,只爲救他。
她明知道自己可能會挨一槍!
她明明恨極了他,說他殺了她的親人!
千鈞一髮之際,顧輕舟爲了司行霈,命都不要了。
別說司行霈明白了,就連司慕也很清楚了。
司慕想:“沒用的,她永遠不會是我的。顧輕舟多狡猾奸詐啊,而且惜命,她能豁出去命,這是多深的感情!”
司慕不等結果,自己先走了。
他不想知道是誰刺殺,也不想知道顧輕舟有沒有受傷,他現在只想逃離這裡,甚至顧不上帶走顧輕舟。
他單獨把顧輕舟和司行霈放在一起了。
“沒事吧?”司行霈也不知司慕走了,他只顧去查看顧輕舟。
顧輕舟卻看到了司慕的背影,推開司行霈:“我要回去了!”
她急忙去追司慕。
跑得快了,被司行霈一把拽住,整個人就落入了他的懷裡。
“輕舟,不要掙扎了!”司行霈低聲,輕輕吻她的耳垂,“你心中很清楚知道自己想要什麼,爲何不能給我點信任?”
顧輕舟推他:“鬆開!”
她重重踩了司行霈一腳。
踩得很用力,她也趁機脫離了司行霈的懷抱,急匆匆下樓去了。
司行霈沒有動。
顧輕舟慌亂,在菜社門口東張西望,卻見自家的汽車還在。
遠處的牆角,有雪茄的清冽。
顧輕舟微愣。
她走過去,看到司慕站在陰影裡抽菸。
顧輕舟抿脣,想要開口,卻被司慕打斷了:“什麼也不要說。”
司慕輕吐了雲霧,道:“不管是真話還是假話,我都不想知道!你下樓了,沒有留下來和他你儂我儂,至少你還是有點責任感。”
他們的假婚姻,原本就只有責任和協議,是司慕要求太多了。
既然顧輕舟保持她的責任感,她就仍然是司慕的妻子——名義上的妻子。
“回家吧!”司慕將雪茄踩滅。
他們倆上了汽車時,司行霈就站在菜社高高的臺階上,望着他們。
司行霈極其英俊,面容被陽光渡上了金邊,讓他煞氣邪魅的眉眼,有了幾分溫柔。
司機開車,司行霈就消失在視線裡。
顧輕舟和司慕一路都沒有說話。
傍晚的時候,司慕一個人坐在孤零零的書房,沒有開燈。
這時候電話響起了。
是司行霈打過來的。
“你和輕舟今天救了我。”司行霈道。
司慕想掛電話,到底還是沒有掛,他想聽聽他說什麼。
“阿慕,在你們還有婚約的期間,我不會給你戴綠帽子,這是我對你的承諾。”司行霈認真道。
司慕一下子就把電話給砸了。
他不需要這種承諾!
他需要司行霈不再惦記顧輕舟,他需要顧輕舟忘了司行霈,跟他好好過日子。
可他很明白,這是不可能的。
他們做不到,司慕也做不到放手。是司慕讓他們陷入僵局,他不需要同情。
他只想要顧輕舟!
隨後,樓上的顧輕舟也接到了司行霈的電話。
“輕舟,是李文柱的人想要殺我,我沒事的,你放心。”司行霈聲音溫柔。
顧輕舟卻冷漠道:“不關我的事!”
那個瞬間,她一定是瘋了,被什麼蠱惑着撲過去。
司行霈死了不是更好嗎?
顧輕舟的心情很灰敗。
哪怕司行霈殺了她的全家,她還是愛他。
她不孝且無能!
真正有本事的,應該能做自己的主,至少不會讓自己陷入混亂的愛情裡。
顧輕舟覺得自己像個廢物,她辜負了師父和乳孃的栽培。
司行霈的電話,提醒顧輕舟,她有多麼懦弱,這點感情都放不下。
“不要再打過來!”顧輕舟眉宇凜冽,“下次,我還是要殺了你!”
司行霈低低笑了,笑得很暖。
他的笑聲,在告訴顧輕舟,這是不可能的。
顧輕舟彷彿受到了極大的刺激,她把電話也給砸了。
一聲巨響,住在她樓下的司慕聽得一清二楚。
旋即,司慕聽到顧輕舟下樓。
樓下酒櫃那邊有動靜。
顧輕舟拿了兩瓶威士忌,一轉身就看到司慕站在她身後。
司慕奪過了一瓶。
“你有什麼好借酒澆愁的?”司慕冷漠問。
顧輕舟語塞。
她始終有點心虛。
不管是什麼不得已,她今天都做錯了,她不應該當着司慕的面,奮不顧身想爲司行霈去死。
她沉默着。
司慕卻道:“喝一杯如何?”
顧輕舟擡眸看着他。
司慕道:“我沒吃飯。”
顧輕舟也沒吃,可惜她毫無胃口。
聞言,她知道這是司慕的示好。出了這樣的事,司慕還能心平氣和,對他這種總愛氣鼓鼓的小河豚來說很不容易。
“我叫傭人準備。”顧輕舟搖鈴。
廚房有下酒的小菜,傭人們手腳麻利,很快就擺滿了一桌。
顧輕舟和司慕各自倒酒。
一口氣喝了兩杯,酒意就上來了,顧輕舟心中更加空虛。
司慕問出了自己長久以來的疑問:“你喜歡他什麼?”
司行霈粗魯野蠻,毫無風度,顧輕舟到底是因爲什麼而愛慕他?
顧輕舟則凝眸。
司慕使勁盯着她,似乎想要她給個答案。
顧輕舟道:“我跟我哥哥去跳舞,被他誤會了,他罵我哥哥是小白臉,我打了他一巴掌,他沒有還手。”
司慕微愣。
他想了想:自己能做到嗎?
不知道,至今還沒有女孩子敢打他耳光!
說能做到,其實很難的吧?
“我在鄉下生活多年,見慣了漢子打婆娘,有的往死裡揍。他沒有打我,我覺得他很好。後來,我被汽車甩出去,身上擦傷了,他給我上藥,餵我吃飯。
我的乳孃從來沒餵過我,我很小就是自己吃飯。哪怕是眼饞其他人,乳孃也絕不容許。她想要我堅強,而不是驕縱。我第一次被人餵飯,就是司行霈了。”顧輕舟道。
這些往事,很清晰印在她的心裡。
她不承認自己從那時候就愛司行霈,可記憶不會欺騙她。
她記得和司行霈的點點滴滴。
她很努力守住自己的心,不讓自己沉淪,不讓自己淪爲他的玩物。
顧輕舟在堅持,也在掠奪。
司行霈侵佔她,她也在侵佔司行霈,她把那個花花公子給收服了。
她一步步的堅持,最終得到了司行霈。他爲了她,不惜殺人,不惜放棄自己的理想。
想到這裡,顧輕舟的眼淚一下子就涌了出來。
愛情重要,還是親情重要?
“我愛他!”顧輕舟哭着道,“我很沒用,我就是愛他!他爲什麼要自己動手,他可以找人”
她已經是醉得不成樣子了。
司慕看着她,聽到她說出這樣的話,驚愕到了極致。
她甚至能接受司行霈派人去殺了她的親人?
她爲了愛情墮落到了如此境地?
“你清醒一點!”司慕厲聲道。
他的聲音,讓顧輕舟回過神來。
她臉色微白,也知道自己陷入了一種魔魘裡,完全失去了本心。
她變成了一個不知感恩和輕重的不孝子。
顧輕舟擦了眼淚,不再說什麼。
司慕也喝了幾口。
顧輕舟問他:“你爲什麼喜歡我?”
司慕沉沉嘆了口氣。
“你們家接我回城,就是爲了退親。要不是督軍喜歡我,讓你母親有所收斂,她早就害死我了。
我一見面就出賣了你,隨後的兩年裡,你一直對我敬而遠之,現在又爲什麼突然喜歡我?”顧輕舟問。
司慕說不出話來。
他不想承認自己的感情太單薄,可喜歡分很多種情況,有的人是慢慢積累,有的人是一見鍾情。
而他司慕,似乎是不符合這兩點。
他是在某個瞬間,心絃被顧輕舟撥動,很簡單的心動之後,他發現自己得不到她,她一直拒絕他。
於是,在顧輕舟拒絕之下,這份感情一點點的醞釀發酵,慢慢變成了他的執念。
他愛顧輕舟嗎?
司慕第一次開始正視這個問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