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輕舟想起了一個人:董夫人。
董夫人精於算計,而且大膽妄爲。她最後的下場,居然是出車禍死了。
車禍等災害,降臨到了自己身上,根本無法規避。
“老天爺會收你的,你等着報應。”顧輕舟耳邊迴盪着司夫人這句話。
她顧輕舟,難道是什麼良善之輩嗎?
她不殺人,可多少人因她而死?
“我的報應在哪裡等着我?”她捂住了臉,肩膀垮了下去。
這個瞬間,她很想司行霈。
他結實的胸膛,才能給她力量。然而,新派的婚姻裡,未婚夫妻雙方在婚禮前不能見面。
顧輕舟只能在婚禮現場看到司行霈了。
她當年和司慕就沒顧忌這些,不過那時候他們也不是認真要結婚的。
“少夫人,您沒事吧?”朱嫂端了一碗豬蹄黃豆湯給顧輕舟,“喝點湯,休息休息。”
顧輕舟看了眼,無奈道:“朱嫂,我哪裡喝得下這麼油膩的湯?”
“不油,我把油都倒了,清清淡淡的,你嚐嚐。”朱嫂道。
顧輕舟不忍心拂了她的好意,咬牙喝了。
還是很油膩。
可微燙的湯,讓她心裡溫暖起來,人也有了精神。
她知道,自己對司夫人的威脅和提醒,足以讓司夫人今晚在婚宴上保持平靜,不會大吵大鬧。
這就足夠了。
“朱嫂,我還有點餓。”顧輕舟的胃口吃開了,一碗湯沒辦法填滿,故而眼巴巴看着朱嫂。
朱嫂笑着,一會兒就端了一碗鮮蝦餛飩過來。
顧輕舟連湯帶水的,全部吃了下去,又小睡了一會兒,再次醒過來時,是下午三點了。
她重新梳妝整理,精神奕奕。
司行霈陪着司督軍和司芳菲逛了一圈,他們到飯店的時候,司慕的汽車停穩了。
他剛剛從南京趕來。
進了飯店,司督軍突然看到一個人衝向了他。
司行霈和司慕急忙往司督軍面前站,想要阻攔,就看到了司夫人。
司夫人大哭:“阿炎!”
這是司督軍的本名。
隨着司督軍官位的提升和年紀的增加,司夫人再也沒叫過這兩個字。如今這般痛哭,司督軍什麼都明白了。
因爲顧輕舟的事。
司督軍攙扶了夫人,對孩子們道:“下去吧。”
他把司夫人攙扶回了房間。
司行霈和司芳菲兄妹倆沒有跟上來,司慕卻亦步亦趨的跟着。
司夫人轉身,拉住了司慕的手。
她痛哭流涕,說起了顧輕舟,又隱晦不願意提及。
司慕就道:“姆媽,這件事我知道。”
司夫人震驚看着兒子,都忘了哭。
“我跟顧輕舟去年四月就離婚了。她比我有威望,我想借助她的聲望在軍中站穩腳跟,所以沒有公佈出來。”司慕道。
司夫人更是震驚。
她下巴都沒辦法合攏。
原來,只有她矇在鼓裡。
司慕是明知道實情,也要來參加司行霈的婚禮,說明他也想把這件事矇混過去。
司家死也不肯承認顧輕舟的身份。
的確,以後就讓她做個虛假的幽靈,沒有面目。
“你也要造反了?”司夫人回過神來,又哭着打了兒子幾下,“你怎麼如此糊塗,被那個下賤胚子利用?”
“利用這場婚姻的,是阿慕吧?”司督軍冷冷開口。
司夫人心中一怯。
她那麼柔情似水,也沒有換來司督軍的安撫,反而是冷麪無私。
“總司令”司夫人改了口,當着自己兒子的面,她也不太好意思撒嬌。
“你要想想後果。”司督軍嚴厲對司夫人道,“想想怎麼做,纔會對阿慕更有利,對我們更有利。是一時意氣,還是忍氣吞聲,你要想好。”
司夫人不甘心看着司督軍:“總司令,我們不是無名小卒。咱們這樣的人家,捏死顧輕舟”
“顧輕舟已經在去英國的郵輪上,這會兒說不定都到了,哪裡來的顧輕舟?”司督軍聲音猛然拔高。
別說司夫人,就是司慕也嚇了一跳。
屋子裡沉默了下來。
司夫人再也說不出一句話。
司行霈將司芳菲送回了房間,司芳菲突然拉住了他的手。
她把他的手,貼在自己的面頰上:“阿哥”
司行霈想要抽回,可司芳菲的臉冰涼,讓司行霈心中一驚。
“阿哥,祝福你。”司芳菲貼着他的掌心,眼淚奪眶而出。
司行霈覺得她渾身都是涼的,手是涼的,臉也是涼的。
她如果只有十歲,司行霈會抱緊她,可此刻不適合。
“你是不是很冷?”司行霈抽回了手,似乎沒有看到她的眼淚,“快到被窩裡躺着,離晚宴還有幾個小時,別急。”
司芳菲點點頭。
司行霈就離開了飯店。
他想要回去看顧輕舟,卻記得朱嫂的話,婚禮前不能見她,否則不吉利。
司行霈不相信命運,可他願意爲了顧輕舟,做任何吉利的事。
他去了禮堂。
禮堂已經佈置完畢,這是司行霈爲了和顧輕舟結婚,專門建造的。
今天,會有上千賓客,包括從新加坡來的顏家人。
當然,沒有任何記者,也沒有嶽城任何熟人。
顧輕舟的“三哥”和“四姐”,會千里迢迢來送顧輕舟。
特別是新加坡顏家的三少爺,會帶領顧輕舟走過長長的紅毯,走到司行霈的面前。
一切準備就緒。
司行霈在小客房裡休息了片刻,然後吃了東西。
時間很慢。
他百無聊賴,想起了一件小事:那把珍珠梳篦,到底有什麼問題呢?
明明是換了,顧輕舟的頭皮又爲什麼會出事?
這些念頭,很快就過去了,因爲他滿心都是和顧輕舟結婚的快樂,其他任何事,都無法擠進來。
轉眼,就到了晚上六點。
賓客們逐漸到場了。
司行霈站在鋪滿鮮花的主席臺上,一襲燕尾服將他襯托得高大英俊。
他在等待着。
他看到司督軍來了。
司夫人、司瓊枝、司芳菲、司慕,陸陸續續跟着司督軍進來了。
司行霈的下屬、朋友、生意夥伴、平城的軍政商三界名流,也悉數到場。
不過片刻的功夫,就把會場填滿了。
司行霈掌心竟然微微發汗。
等鐘聲響起,樂隊換上了婚禮的音樂時,司行霈站直了身姿。他看到紅毯的入口處,新加坡顏家三少爺,正挽着白紗蒙面的佳人,緩步走了過來。
她的面紗輕薄,可以看到她細瓷般的肌膚。
婚紗是雪白色的,逶迤而行,襯托着顧輕舟婀娜的身段,她就像一朵盛綻的雪蓮花,高貴美豔。
司行霈情緒涌動。
直到顏家三少爺將顧輕舟帶着白手套的手交給了司行霈時,司行霈纔回神。
他撩起了她的面紗。
濃妝下的顧輕舟,眉眼更加的嫵媚穠麗,似添了華採般,確有傾國姿色。
司行霈只覺得她美,美得逼退萬物。
婚禮的過程很簡單,只不過一些套話。
說完了,司行霈就可以當着上千賓客的面,親吻顧輕舟。
他的脣炙熱,湊上了她的,聞到了她脣膏的淡淡芬香,司行霈激動得險些落淚。
禮成之後,他們去後面換便服。
司行霈一把將顧輕舟按在門上,迫不及待親吻她。
“你終於成了我的太太!”司行霈低喃。
顧輕舟的眼淚奪眶而出。
“司行霈。”她叫他的名字。
她也沒想到,這場婚禮如此的順利。
真的毫無波瀾,完成了儀式。
他們結婚了,光明正大的,顧輕舟如今完全屬於這個男人了,而這個男人也完全屬於她了。
“我們,有家了。”司行霈道。
顧輕舟用力點點頭。
他們終於有了自己的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