木凌霄這話說得已是極其直白,分明是在呵斥徐喬宇蓄意毀獨孤伽羅的名節,徐喬宇的臉立刻就沉了下來。
別看徐喬宇這人模樣看起來和顏悅色,溫文爾雅得像個尋常書生,骨子裡,卻有着武人的爆脾氣,他冷冷一笑:“我和伽羅有婚約在先,只要婚約一日未除,她就是我的人,就算我做出了什麼逾矩的事情,那又如何?那也是我跟她的私事,什麼時候輪到你一個外人來說三道四了?”
這話卻是把木凌霄也徹底激怒了,他憤然咆哮出聲:“徐喬宇,你可別欺人太甚!我告訴你,你既是一心想要解除婚約,就趁早離我師妹遠些!你若是壞了她的名節,我定是饒不了你!”
此話一出,一旁原本是打定主意看好戲的言紫兮的心中竟是有些百味雜陳,所謂的大師兄,都是以這樣一種保護者的身份自居的麼?
他們又是以什麼樣的心境看着自己視若珍寶的小師妹一步一步走進別人的懷抱,最終成爲別人的新娘的呢?
是不愛麼?不,不管是葉凌風還是木凌霄,也許他們的心中都是有愛的,可是,言紫兮覺得自己始終沒有想明白這些所謂大師兄的心理,一步便是天涯,既然有愛,爲何就不能主動邁出那一步,勇敢地面對自己的內心呢?爲何始終要站在那個若即若離的位置呢?既然這般珍惜,爲何又要拱手讓給別人呢?
可是,她知道,真正的獨孤伽羅和木凌霄其實已經永遠地錯過了,從獨孤伽羅敗在自己手上開始,她就已經沒有未來了。
正因爲如此,她才更替木凌霄唏噓。
而此時的徐喬宇卻是不怒反樂了,他撇撇脣譏誚道:“不知木大人你說這話,究竟是以什麼立場什麼身份呢?”
這話正好掐在木凌霄的死穴上,是啊,他是什麼身份呢,他只不過是獨孤伽羅的師兄而已,區區一個同門師兄,又有什麼立場說人家的正牌未婚夫呢?
而最讓木凌霄心冷的還不是徐喬宇這番話,而是自家師妹的態度,若是往常,自己這個暴脾氣的師妹怕是早就暴跳如雷了,可是,此時她卻是一言不發地矗立在一旁,仿若壓根就是個局外人一般,木凌霄心中頓時有些心灰意冷,難道,她真的已經忘記了所有的前塵過往?
可是,轉念一想,這原本不就是他所期望的結果麼?只是,爲何心中會有如此不甘呢?
這時,之前一直在一旁仿若看戲一般的董太守,終於出來打圓場了。
他眯縫着眼,不動聲色地將劍拔弩張的徐喬宇和木凌霄格開,隨即開口打圓場道:“算了算了,今晚也不是多大個事兒,原本以爲是有什麼不速之客,怕驚擾了郡主歇息,既然郡主沒事,那就沒啥好擔心的了,我看,天色也不早了,還是回去歇息吧。”
他說這話的時候,卻是看都沒看徐喬宇,而是徑直對木凌霄所說的,彷彿根本就不在乎徐喬宇今夜究竟下榻於何處一般。
徐喬宇和言紫兮互看了一眼,各自面上都露出幾分尷尬之色,其實董太守的心思,大家都心知肚明,他恐怕是如今四個人當中,唯一真心希望徐喬宇和獨孤伽羅能夠結成連理的人。
可是對於他和木凌霄今晚的突然出現,卻讓兩人心中都同時生出了幾分警惕之意,今晚的一切看似巧合,可是兩個人心中都明白,這絕對不是巧合,而是董太守守株待兔的一齣戲。
而且,兩人的心中都不約而同地生出一種莫名的感覺,總覺得這董太守似乎還在背後謀劃着什麼不爲人知的事情,而他們倆,便是被算計的對象。
沒來由地,徐喬宇和言紫兮的心中突然萌生起一種同仇敵愾的感覺,畢竟,如今被算計的,是他們倆,誰都不能閒閒置身事外。
兩人甚至同時生出一種感覺,這太守府邸,不可久留。
兩人對望一眼,似乎都從對方眸中看出了對方的想法,徐喬宇心一橫,心想,反正今晚登徒子都做了,不如一不做,二不休。
他乾脆地開口道:“董太守,今夜我來,其實是有要事跟伽羅商量,說出來不怕你笑話,我和伽羅之前都是逃婚出來的,雖然我們之間有婚約,但是一直相看兩厭,不過,如今想來,當時都是年少心高氣傲,其實這些日子,我也認真反省過自己,這門親事,也未必如之前所想的那麼難以接受,特別是今日看到失憶之後的伽羅,更加深了這樣的念頭,其實,我覺得我已經可以接受這門親事,所以特意來問問伽羅的意思,若是伽羅不反對,這門親事,就還算是有效的。”
此話一出,董太守還沒作答,那廂言紫兮心中已然驚呼--人才啊,這纔是真正死不要臉,睜着眼睛說瞎話的人才啊。
方纔還跟自己爲着退婚的事情殺紅了眼大打出手,這會兒搖身一變就變成深明大義的有情郎了,啊呸~真真不要臉啊!
不過這種同是天涯不要臉人的感慨和之前的那份同仇敵愾迫使言紫兮還不能當面揭穿他,她知道,既然徐喬宇要開始演戲了,自己就得配合他,此時拆他的臺對大家都沒好處。
這時董太守將信將疑地露出了些許欣喜之色:“賢侄果真深明大義,不知接下來,賢侄又是如何打算?”
徐喬宇回身看了言紫兮一眼,在得到對方默許的眼神之後,一本正經地開口說道:“既然郡主如今對我也沒有之前的敵意,我覺得我和郡主可以再彼此加深一下了解,只不過,董太守,您這府上,好是好……不過,似乎總是有些不太方便。”
徐喬宇這話說得隱晦,可是董太守卻是聽明白了他的意思,因爲他說這話的時候,目光卻是嘲諷地看着木凌霄,似乎是在說--這個人會妨礙我們談情說愛。
董太守思忖了片刻,雖然對於徐喬宇的話有些將信將疑,不過,有一點他說的倒是事實,有木大人在,的確是不方便談情說愛。
他想了想,反正在這石邑城中,哪裡都逃不過他的耳目,倒是不如做個順水人情,順勢推一把,若是真能把這門親事湊成了,也算是美事一樁。
不過,他還是謹慎地徵詢着言紫兮的意思:“郡主,您的意思是?”
言紫兮早就覺得住在這太守府裡諸多不便,加上今夜的事情,更讓她覺得此地不宜久留。此時難得徐喬宇給她鋪了臺階,她如何不下?她的面上佯裝泛起了紅潮,略帶嬌羞地瞥了徐喬宇一眼,那神情彷彿有些嗔怪一般,可是那神態若是看在別人眼裡是什麼感覺,就不言而喻了。
董太守面上泛起了紅光,乾脆地大手一揮:“我在城西有處別院,那裡倒是清淨,若是郡主不介意,不如移駕去別院小住幾天,那裡離神衛軍大營也近……”
這董太守的意思也很明白,你們想談情說愛?成啊,我給你們創造條件,搬去西面的別院,離神衛軍大營又近,方便多了吧?
這話一出,木凌霄立刻不幹了:“董太守,我師妹可是萬金之軀,這如何使得?!若是有個什麼萬一?你擔得起這個責任麼?”
董太守此時卻是話鋒一轉:“木大人說得極是,我看,若是郡主單獨住在別院,這護衛可得加強才行,郡主萬金之軀,容不得半點閃失,郡主不介意我多派些護衛吧?”
他說這話的時候,卻是故意歪曲了木凌霄的意思,又順水推舟的提出了加派人手,自然而然是將他的眼線一同放了出去。
既給了徐喬宇和這獨孤郡主一定的單獨相處的空間,促成這門親事,又能夠佈下重重眼線,監視他們倆的一舉一動。
不得不說,這董太守辦事,着實是滴水不漏。
他此時還略帶徵詢地看着言紫兮,似是在詢問她的意思。言紫兮本就和徐喬宇暫定了一條戰線,對於這樣的安排,自然是雙手贊成的,不過,她也不能表現地太明顯,她低頭佯裝扭捏了一番,才細弱蚊吟地吐出一句:“但憑董太守安排。”
這話,算是默許了董太守方纔的安排。
其實方纔一聽到董太守說那別院靠近神衛軍大營,言紫兮心中早已雀躍不已,心想這真是得來全不費工夫,她早就想去大燕的兵營探探了,這下不是正好給她提供了方便,而且,若是能夠遠離獨孤伽羅這個師兄,更是求之不得的事情。
而徐喬宇此時在心中暗罵那董太守是個滴水不漏的老狐狸,不過對於他提出的建議,也算是勉強可以接受,顯然,對於董太守派出的護衛,徐喬宇是沒怎麼放在眼裡的。
只有木凌霄的面色越來越黑,可是,似乎在場的其餘三人,根本就不把他的意見放在心上,這一來一去,大家就算是接受了董太守的提議。
木凌霄冷哼一聲,憤然拂袖而去。
徐喬宇和言紫兮互看了一眼,各自心中都在盤算起接下來自己應該怎麼辦。
事情似乎越來越有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