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常卿趙素忍不住從席上起身,走到陳瑛面前,“哪有清晨行刺的刺客,你們將衆位大人囚禁,到底是何居心?”
陳瑛將長戟“咚”得一聲立在身前,嚇得趙素連忙後退,四顧看去,蓋華、童辛均未上朝,只剩一名武將甯湛屏,似乎在昏昏欲睡。相國姬曾也是閉目假寐,剩下的人你看我我看你都不敢出聲,只有自己忍不住站出來,還被這個人高馬大的女人一通恐嚇,那個顧青冉幾天前就溜之大吉,也不知道有沒有被抓住。
大鴻臚衛塗也顫顫悠悠地起身,“趙大人所言甚是,你們說是捉拿刺客,宮中有的是高手,拖到現在也沒有捉住,反倒將我們這些老臣關押,難道是要趁機謀反不成?”
陳瑛看着眼前這位老者,年紀比自己的父親還要大,一時不知如何是好,殿門被守衛打開,玉柏玄的身影出現在衆人面前。她面無表情地踏入偏殿,將手中的布帛交給一旁跪着的內侍,內侍結結巴巴地讀完了兩冊詔書,除了姬曾、姬筱、甯湛屏,衆人臉上的表情可謂精彩紛呈。
衛塗抖着鬍鬚囁嚅了片刻,“我要見陛下!”趙素也上前一步,“陛下現在何處,是不是也被你們囚禁了!”跪在地上的衆臣紛紛起身交頭接耳,偏殿中瞬間如同一鍋沸粥。
玉柏玄陰沉着臉靠近趙素,沉重的壓迫感逼得她冒出一身冷汗,“趙大人慎言,何人膽敢囚禁太上皇。太上皇已移駕壽安宮,諸位大人若存疑慮,可由內侍引領覲見,”她讓開身後的路,剛纔還同粥鍋一般的偏殿變得鴉雀無聲。
衛塗撫着胸口順了口氣,不再看玉柏玄,跟着內侍走出殿門,趙素匆匆跟上,剩下的人都在左顧右盼,沒人再動彈。
“公主殿下,鳳後大人......太后可是同太上皇一同移駕?”姬曾終於按捺不住,開口詢問。
玉柏玄低沉的嘆息讓姬曾心頭一陣震顫,“太后秉節持重,竭誠盡忠,顧太君亦是忠君節烈,爲保聖駕被刺客殺害,太上皇已下旨,將兩位葬入皇陵。”
姬曾如遭雷擊,感覺殿中的景象顛倒旋轉,她哆哆嗦嗦伸出手指着玉柏玄,在原地搖搖晃晃說不出話,玉柏玄想要上前攙扶,被她一把推開。
“相國大人痛失愛子,本宮不予計較,衆位大人都回府吧,長公主登基之前,將奏摺送入東宮,由長公主親自批閱,”玉柏玄說完之後,自顧離去,剩下一堆人噤若寒蟬。
長公主未滿五歲,剛入書房不久,字都未認全,如何批閱奏摺?衆人心中所想大同小異,但都不敢說出口,往日下朝之後,三三兩兩的結伴而行,變成今日的三緘其口步履匆匆,每個人心思各異,卻都沒敢露出任何表情。
姬曾深一腳淺一腳,走到相國府的馬車前,失魂落魄地看着其他人的馬車相繼離去,想起她以前帶着年幼的姬墨暘出入皇宮,太傅總是誇讚姬墨暘天資聰慧融會貫通,恭良端正行至有方。
她也知道玉柏玄對姬墨暘有着不爲人知的愛慕之情,姬墨暘謹遵禮數從未有過迴應,可自己身爲母親竟然從未問過他的心中所想,只是整日教導他不能辱沒門楣,逼得他一步錯步步錯。事到如今,飛鳥盡,良弓藏......
姬曾木然地登上馬車,車輪滾滾,碾壓在青石板路上,往日平坦的道路變得起伏顛簸,顛得她眼中的熱淚再也噙不住,順着臉頰滾落。
“母親......”
姬曾以爲自己出現了幻覺,茫然地張望車廂,她沒有發覺車廂的角落早就有一個身影靜默而坐,她連忙拭去眼角的淚水,睜大了雙眼,一雙柔若無骨的手握住她的手,“母親。”
“我的兒......”姬曾老淚縱橫,摟着姬墨暘的身軀不停顫抖,大悲大喜讓一朝相國分寸盡失,自顧沉浸在失而復得的狂喜之中。
姬墨暘用手帕幫母親拭去眼淚,心中既心酸又愧疚,“讓母親擔憂,是孩兒不孝。”
“公主說你被刺客所害,可我清楚,哪裡來的刺客,她那是賊喊捉賊,我以爲你被她......算她還有些良知,”姬曾憤恨難平,雖然姬墨暘平安無事,她還是對玉柏玄滿腹怨氣。
“死的是顧玖容和覃未晞。”
早在有人開始參劾京官朋黨營私時,姬曾就懷疑事情並不想表面那般簡單,陛下本就有心整頓吏治,此時便立刻有人推波助瀾。
顧青冉的御史中丞府被查抄時,據說根本沒有陛下的聖旨,一隊精兵迅雷不及掩耳便搜出了他謀害先帝的證據。之所以無人敢攔,是因爲顧青冉見勢頭不妙時,早已溜之大吉,留一衆夫侍兒女在府中,抄家不費吹灰之力。
顧青冉一黨樹倒猢猻散,她連自己的兒女都顧不得,哪還能在意那個族侄顧玖容。
太上皇一直寵愛一名內侍,沒想到竟是早年因巫蠱案被判腰斬的覃大人之子,姬曾詫異過後長嘆一聲,自己的兒子何嘗不是爲情所困,她轉念一想,心情頓時緊張,“你不能露面,教家族知曉,性命難保,我這就安排你出城。”
“母親不必驚慌,孩兒換了小僕的衣物,易容過後無人會認出,母親不論將我送到何處,都是動用姬家的人力物力,早晚會被知曉,與其一直逃亡,不如就在家中,反而更加安全。”
今日宮中所發生的的變故,不久便會傳遍全國,內侍、親兵衆多,人多口雜又不能全部殺光,姬氏家丞用不了多久便會來相國府求證,姬墨暘認爲,她們無論如何也不會想到,自己就藏在家中,沒有逃亡。
姬曾其實想讓姬墨暘藏在韶陽公主府,目前看來,沒有比公主府更安全的地方,但一想到要去求玉柏玄,心中又感覺不忿,“她既放了你,爲何不妥善安置,就這樣打算棄之不顧了?”
“公主確實想要將孩兒護送至公主府,是孩兒拒絕了,經此鉅變,公主府備受矚目,明裡暗裡說不上有多少雙眼睛盯着,稍有風吹草動,根本無法掩人耳目,所以孩兒纔想要跟隨母親回府,”姬墨暘低聲勸慰着母親,馬車不疾不徐駛向相國府。
玉柏玄站在正德宮的門口,踟躕着是否去東宮見一見玉瀟瑤,最終還是翻身上馬,出了宮門。
啓靖朝短短六年便終止在這個夏天,長公主玉瀟瑤登基稱帝,年號奉樂,殷慶殿在多年之後,迴歸成爲鎮國公主的勤政殿,與奉樂皇帝的正德宮僅一牆之隔。
小小的身軀穿着冗瑣的龍袍,冕冠上的垂珠不安地晃動,“我......朕上朝的時候,說些什麼纔會顯得威嚴?”
內侍跪在地上,爲玉瀟瑤整理裙裾,“回陛下,陛下貴爲九五之尊,無論說什麼,都是金口玉言。”
“那朕說什麼都可以嗎?”
內侍先向玉瀟瑤叩首,畢恭畢敬地回道,“請陛下恕奴婢斗膽,公主殿下參政良久,頗有見地,您可以先詢問公主的意見。”
“朕知道了。”
大鴻臚衛塗上前啓奏,因接連戰事軍資損耗,請求南方三郡減收今秋納貢。玉瀟瑤年紀雖幼,卻也在書房學過經世之學,關係民生,自然應當準允,玉瀟瑤剛想張口,驀地想起內侍曾經對自己說過的話,訕訕地透過垂珠,望向下首端坐的玉柏玄。
衛塗跪在大殿當中沒有得到迴應,出於君臣之禮又不敢擡頭去看,只得等待。
玉柏玄轉向皇帝,雙手行禮,“臣附議。”
“準。”
衛塗起身差點栽倒,一旁的大臣連忙扶了一把,他回到席上,氣得兩撇鬍子不住抖動。
太常卿趙素上前跪倒,“啓稟陛下,五兵尚書蓋大人尚未還朝,南方戰局猶未可知,如今卻大肆整修殷慶殿,勞民傷財,微臣奏請清查賬目,以免國庫空虛。”
殷慶殿本就不用修整,只是添置了一些桌椅,落到她的口中就成了勞民傷財,不早不晚,這時便想起清查賬目,明顯是衝着姬筱發難。
玉柏炎在壽安宮沒有同衛塗和趙素說上幾句話,趙素怎能甘心自己經營多年的權力被玉柏玄掣肘打壓,姬筱面色平靜地想要上前進言,玉柏玄已然開口。
“蓋大人已經收到新皇的詔書,正在整合軍隊,準備返朝。覓冬與前齊元氣大傷,早在本宮在南疆之時就已簽下停戰盟約,趙大人說的‘猶未可知’指的是哪些?本宮可以爲大人解釋一番,”不等趙素接口,玉柏玄繼續說道,“陛下在襁褓之時,殷慶殿一直是作爲寢殿,太上皇每每批閱完奏摺,便會步行至殷慶殿看望陛下,更是與陛下同殿而眠,陛下入書房之後才搬去東宮,平日也時常宿在殷慶殿,作爲陛下潛邸,整修一番,不知觸了那條律法?”
趙素下意識想要找些話反駁,玉柏玄哪裡能給她機會,“太后與太君的諡號,陛下已經看到,‘恭哀明德’就這幾個字未免太過敷衍,葬禮的規制太過簡易,太后與太君爲保太上皇,犧牲如此慘烈,與我後央乃曠世功臣,大人就是如此對待有功之臣的?還有,陛下登基之前到皇陵祭祀,聖祖皇帝的陵寢牆面有幾處剝落,我朝開國以來最重孝道,大人是想讓世人認爲陛下數典忘祖,忤逆不孝?看來大人平日操心旁事太過,自己的分內之事反而懈怠失職。”
趙素被駁斥得冷汗直流,歷代後君的葬禮皆有一定規制,陛下若是首肯,那就無錯,若以怠慢忠君之臣論處,也是一條罪過。歷朝皇室陵寢她定期都會巡查,連她自己都想不起哪裡有毀壞,就算是沒有,難道還要拖着皇帝去證明自己不成?
她惶恐地擡頭去看玉瀟瑤的臉色,玉瀟瑤斟酌了片刻說道,“趙卿平日公務繁忙,或有錯漏也在情理之中,父後和太君葬禮的儀程細細擬來,再呈報朕。”話裡沒再提趙素提議清點賬目的奏呈,她也連忙叩首謝恩不再提起。
“你們別拉着我!”皇甫霏遲本就武藝高強,此時又是暴跳如雷,兩名副將一上一下使出全力,勉強將她攔在營帳內。
“太女息怒,”“將軍息怒,”兩人也不知說什麼好,只知道要這個關頭一定要勸住皇甫霏遲,以免她做出毀天滅地的駭人之舉。
“她竟敢陰我!老孃要宰了那個玉柏玄!”皇甫霏遲收到新帝繼位詔書時的瞠目結舌不亞於尚書蓋華,將所有的事聯繫起來,才發覺上了玉柏玄的當。
自己本以爲是一時失手誤傷了玉柏玄,一直心存歉疚,又聽說後央集結軍隊,以爲這一仗在所難免,心中也在擔憂隻身在外的夜有霜,這段時間可謂是百爪撓心。
不久前又有風傳,她皇甫霏遲派去刺客潛入前齊大營,將前齊太子洛予赫重傷,害得失去了手臂,又斬殺了不計其數的士兵,還將前齊糧草付之一炬,使得前齊軍營大亂。
皇甫霏遲派去使者探望,誰知洛予赫將使者打個半死,一起送回來的還有那封密信的拓本,這下她渾身是嘴也說不清。
這一切全是玉柏玄的陰謀,枉費自己以文經武略自居,居然讓那個瘸子玩弄於股掌,她越想越覺得怒氣無法遏制,恨不得插上翅膀飛到黍陽,將玉柏玄碎屍萬段。
“將軍千萬不要衝動,現今後央的軍隊已經後撤,主將也即將返朝,您此時若是輕舉妄動,正好落了對方口實,”副將一面緊箍着皇甫霏遲的手臂,一面勸道。
皇甫霏遲喘着粗氣想了片刻,深吸吐納,終於不再掙扎,兩人忐忑地放開皇甫霏遲,生怕她再次要去找那個韶陽公主算賬。
“哼,費了這麼大力氣,將那個蓋華引到邊境,看來也不是所有人都打算歸順於她,這次教她鑽了空子,是她運氣好。等到五兵尚書返回她們的都城,那才叫熱鬧,不能將她拉下馬,也不能教她好受,”皇甫霏遲冷靜下來,惡狠狠地說道,“她以爲弄個小皇帝做傀儡,自己就能堂而皇之掌握大權,世上哪有那麼輕而易舉的事,”皇甫霏遲的臉上又開始浮現似笑非笑的表情。
兩名副將一見皇甫霏遲的表情,頓時放下心來,她們知道,一旦太女露出這幅表情,不是在想美男就是在冒壞水......不對不對,是在運籌帷幄決勝千里。
蓋華已經在震驚之中迅速平復,沒有任何異常舉動,只是吩咐大軍修整之後,準備開拔,返回羅城駐地。她剛剛抵達邊城時,便心急如焚地探望躺在病榻之上的韶陽公主,公主久病未愈氣喘體虛,沒說上幾句話便昏昏欲睡,駙馬隻身前往道觀爲公主祈福,在都城一直爲公主調養的神醫陪在公主身側。她詢問公主對戰事的看法,得不到什麼切實的回答,只好命大軍駐紮,等候公主的旨意。
沒過上幾日,先是公主身邊的神醫莫名失蹤,接着公主竟然也不見了蹤跡,連着周圍隱衛的氣息也消失無蹤,蓋華身經百戰也沒有遇到過此種情形,就在她命人全城搜尋時,接到黍陽密報,看到密報上的內容,只驚異了片刻便恢復了平靜,吩咐士兵繼續尋找,待到新帝詔書抵達,她才撤回了搜尋的士兵。
“主上,往日我們輕視了韶陽公主,才教她鑽了空子,爲今之計還是暫且隱忍,否則容易引起她的警覺,”雖然隔着竹簾,趙素依然不敢擡頭,顧青冉如今生死未卜,誰知道是真逃了還是被滅了口。
平日她同顧青冉也是表面和氣,私下裡卻都想在主上面前邀功,如今沒了顧青冉,她反而不敢得意,怕教主上動怒,行事更加小心翼翼。
“陛下年紀尚幼,還是容易對付的,早些年你的女兒曾經做過伴讀,現今你的孫兒也到了讀書的年紀了吧,擇日去拜訪一下太傅,”竹簾後的聲音腔調古怪辨不出男女。
身後的蒙面人雖然一直未動,仍舊讓趙素緊張得一身冷汗,得到命令之後,她連忙告退離去。
蒙面人走到竹簾前,隔着細密的縫隙看着內室裡的人。
“你看我還用隔着竹簾?”聲音不再瘮人,而是透出一絲疲累與無奈。蒙面人揭去面巾,走入竹簾內,“你清減了。”
“簡直就是懦弱無能,要不是她心慈手軟,還能到今天的地步?還有那個玉柏玄,誰能想到她心機深重到如此地步。這些天我過得膽戰心驚謹小慎微,何曾受過這等屈辱!”坐在席上的人胸口起伏,眼中滿是仇恨。
蒙面人從懷中取過隨身攜帶的木盒,“路過雲楚,我你給買了銀絲糖,你嚐嚐。”
“我連飯都吃不下,哪有心情吃糖,”席上的人看也不看。
蒙面人打開木盒,推到對面,“你聞聞,特別像。”
席上的人終於轉過頭,看見蒙面人用期待的目光看着自己,低頭去嗅,露出驚喜的神色,“果真很像,我嚐嚐,”說罷拈了一塊放入口中,“就是以前吃過的,還真教你尋到了。”饜足的表情剛浮上面頰,驀地褪去,眼中瞬間噙滿了淚水,“你怎麼回來的這樣慢......”
“塞翁失馬,焉知非福?”心上人的眼淚讓蒙面人心中一痛,語氣一緩,“你思慮太多,平日睡得少,纔會如此憔悴,莫要想那些煩心事,養好身體要緊。”
“你只會說這些搪塞我,你是不是後悔了,不想幫我了?”
蒙面人輕聲嘆息,滿懷深情望着眼前的人,“我打扮成這樣,就是爲了能陪在你身邊,你說什麼我沒有應你?”
“那你幫我把消息散出去。”
“......可他是......這樣會將他至於死地。”
“那是他咎由自取,怨不得我。你剛說過的話,不作數了?”
“好......”
玉柏玄下朝後,會在御書房與玉瀟瑤議政,過後便會到殷慶殿審閱奏摺,然後將奏摺送至正德宮,由玉瀟瑤落下硃批。衆人皆以爲尚書蓋華還朝後會掀起風浪,誰知她只在府上休息了一日,次日便着官服上朝,到現在爲止,一片風平浪靜。
內侍一路小跑來到殷慶殿,跪在地上稟報,“啓稟公主,駙馬差人來請,說是有十萬火急的事請公主移駕少府府,駙馬已經先行趕往。”
玉柏玄從案前擡起頭,詫異何事讓甯蔚羽如此急切,他不是去軍器庫了麼,怎麼中途會轉去叔父府上,零溪連忙準備,將玉柏玄扶上馬車。
馬車剛行至大門前,早就候在門口的甯蔚羽衝到馬車前打開車門,一張焦急的臉出現在玉柏玄面前,“你動作也太慢了,人都進去了!”
玉柏玄就着甯蔚羽的手臂從馬車上跳下,擠眉弄眼調笑道,“這不是衛尉大人麼,何事如此驚慌,若有人敢闖少府,進去擒拿便是。”
“你還有心情說笑,等會兒有你好看,”甯蔚羽用充滿憐憫的目光看着她。
玉柏玄看着甯蔚羽的神情,覺得事態嚴重,收起玩笑的神情,跟着甯蔚羽匆匆入府。
府內的人見是公主,慌忙稟報方纔發生的情形,玉柏玄跟着小僕,來到後花園。她看見一個人撅着屁股藏在樹後,正在向不遠處偷窺,看架勢十分欠揍,於是躡手躡腳的俯到他的身後,“你看什麼呢?”
平聞虛正伸長耳朵,努力去聽不遠處的人談話,冷不丁身後冒出個人,嚇得他差點喊出來,手裡甩出一把豆子,“誒,都怪你,”他不敢高聲說話,呲牙咧嘴得低聲怨道。
“你這是做賊心虛,偷了一把豆子就嚇成這樣,你也真有出息。”
“這是我親自去廚房炒的,獨門功夫,一般人可炒不出來,”平聞虛丟了一顆入口,繼續看向不遠處的人。
玉柏玄順着目光看去,一個人正在和叔父談話,那人圓頭圓臉上既糾結又氣憤,不停地在說着什麼,但似乎又刻意壓低了聲音,這邊根本聽不清。“好眼熟啊,好像在哪裡見過......”玉柏玄摸着下巴思索。
“醉心散的藥勁還沒過呢?那是我師父,”平聞虛白了她一眼。
真是!玉柏玄想起不久前叔父說過的話,沒想到武鳴真的找來了,“看來你這個徒弟在她心中分量很重,”玉柏玄一面點着頭,一面從平聞虛手中拿了一顆豆子放在嘴裡,“嗯,還真不錯,下次不要再吃獨食,吃獨食不地道。”
甯蔚羽沒有上前去,只看見他們兩個頭靠着頭躲在樹後,你一個我一個正在吃着什麼,心裡有些不是滋味。武鳴這時候找上門,瞧她的架勢是來興師問罪的,幸好她沒有武功,要不得把大門拆了。
“你聽了半天,聽到了什麼,跟我說說,”玉柏玄用手臂碰碰平聞虛。
“說話聲音小,離得又遠,我又沒有內力,哪能聽到,”平聞虛生怕玉柏玄跟他搶,眼疾手快吞下最後一顆豆子。
“那你還聽得一臉認真,我以爲你能聽到。”
“我以爲你能聽到呢,你不是會武功麼?”
“我那是招式,一點內力都沒有。”
“就是花架子,中看不中用唄?”
“......揍你一頓也是綽綽有餘。”
“你是不是女人?你打我一下試試,我讓師父把你擰成麻花!”
“你都多大了,還找人告狀?”
“又不是別人,那是我師父。”
“她不會武功,說不上誰被擰成麻花。”
“她還是你半個婆母,你敢以下犯上!”
平聞虛風餐露宿闖蕩多年,力氣比一般男子大,幾年前在夕存,玉柏玄命人拔他的舌頭,一時半刻都沒有成功,此時他有了依仗,更是揚眉吐氣,說話聲音越來越大,大有跟玉柏玄一較高下的勁頭。
玉柏玄一時語塞,想着應對之辭,沒注意到不遠處的兩人停止了談話,此時已經走到他們的面前,“放開我的徒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