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冬竹輕撫秀髮,淡淡地道:“我不喝酒,不管敬酒罰酒,小妹都當是穿腸的毒藥。”
“母親,你看吧,百里霜絕對有問題,她從前是喝酒的!”百里露連忙指着她叫道。
姜冬竹渾不在意,不慌不忙地道:“從前是從前,現下是現下,被撞了一次險些丟了命後,總得有些改變,就好像是明知沾了有毒的東西,爲何還要沾?”心下卻狂笑不停,姑娘我現在就藉着你們瞧不起的那個私生小庶女讓你們慢慢爛掉!神啊,請賜她一個如意金箍棒,讓她先打小妖,再打百里敬那隻千年老妖!
大夫人看了看姜冬竹,微一沉吟道:“白蘭是你們順香院的女婢,又如你們所說,她跟露兒情同姐妹,總不能將屍體丟在這裡不管吧?既然霜兒有話說,不妨聽完再走也不遲。”
二夫人和百里露見大夫人發話,只得不甘心地站住。
姜冬竹伸手指着那棵槐樹道:“母親,可知這是什麼樹?”
大夫人笑了笑道:“自然是棵槐樹,霜兒問這個做什麼?”
二夫人哼了一聲,不知這賤人又要耍什麼花招。
“母親,百里府可是隻此一棵槐樹?”
大夫人低頭想了想,道:“平時倒未曾留意,現下想來,門主院裡有一棵,瑾兒院裡有一棵,別處似乎再沒有了,是吧侍雪?”
侍雪點頭:“是的,夫人。”
姜冬竹心下那個得意啊,她賭對了,她就說嘛,這樣一個顯赫家族,一院子的名花名樹,卻夾雜了一棵難看的歪脖槐樹,必是有深意。
“霜兒問這槐樹做什麼?”
姜冬竹笑道:“瞧這槐樹的年齡至少有二十餘年,想必都是祖父在世時種下的,我聽說,我紫秀院這棵從前是祖父親手種下的,不用說父親和大哥院裡的槐樹必也是祖父親手所種。”
百里露聽得沒了耐性,惱道:“你究竟要說什麼?我還要回房練琴呢,可不像你琴棋書畫皆不通,閒得得!”
姜冬竹對她的諷刺也不着惱,繼續道:“我曾在書上見過,槐乃樹中之鬼,代表的是福祿,《周禮》上說:面三槐,三公位焉。可見家中同時種三棵槐樹,可佑子孫位列公相,像我們這等顯赫家族,子孫前途必更不可限量。當年祖父悄悄在門主主院,嫡長子院裡,嫡長女院裡分別種下一棵槐樹,正好是三棵,必是想借這樹中之鬼保佑百里家子孫世代顯赫昌盛。”
微微一頓,不忍地嘆口氣道:“大家門戶素來視嫡長女爲一家希望,想來祖父也是如此想法。只是這福祿之樹中卻多了一具屍體……唉!”
她這一嘆,登時嘆得二夫人紀氏和百里露驚慌忐忑,更嘆得大夫人心魂俱顫。
大夫人微一沉吟,百里霜說得不錯,她隱隱也記得什麼書上有這種說法。三槐佑百里家昌盛,白蘭一具屍體卻在這福祿之氣中憑添了森森陰冤之氣,這分明是要毀了百里家的福祿之錄,毀了她嫡親的兒子瑾兒的前途!
要知道對大夫人來說,如今兒子百里瑾纔是她和百里家的希望,是未來的門主!若兒子因二房院裡的一個賤婢被毀,當真是誅了她們所有人的九族也是不解恨的!想到此處,她胸中頓時燃起熊熊怒火,雖不知白蘭是否死在二房母女手裡,但將屍體懸掛於此卻必是她們乾的,何況白蘭是百里露的婢女!只最後這一條,便足以讓紀氏母女擔罪!
“紀氏,你們是想毀了我兒子,毀了百里家!”大夫人胸膛急劇起伏着,“來人,將紀氏和三小姐綁了杖責三十,丟進柴房,等門主回來發落!”
紀氏登時慌了,大叫:“夫人,你不能這樣做!奴家雖是妾氏,卻是貴妾,你不能隨便就這樣罰了我!”
事關兒子的前途,大夫人早已顧不得什麼貴妾賤妾了,怒道:“貴妾也是妾!將紀氏再加十杖!”
紀氏更怒:“夫人,你竟聽信那賤人的胡言亂語!我要見門主,讓門主評評理!”
百里露此時也驚慌得臉色蒼白:“母親,女兒只想爲白蘭討回個公道,難道這也錯了?”
大夫人一雙厲目惡狠狠地瞪着紀氏和百里露道:“我當然會讓你們見門主的!你想討回公道?好啊,正可趁此機會瞧瞧是誰殺的那賤婢,她不是中了七隱紅之毒麼?查查這毒是如何進得府,府裡誰拿了便可!你們兩個還站着做甚,還不將她們拿下杖責?”
站在屍體旁邊的兩名下人立時撲過來,分別抓住紀氏和百里露,將她們拖走。
“百里霜,你這個賤人,我一定不會放過你的!”百里露人已被拖出老遠,仍在叫囂大罵!
姜冬竹看着她們一路大叫大罵着被拉走,心下冷冷一笑,耍狠誰不會?姑奶奶我從前殺人是不用眨眼睛的!她們若安安分分不來害她,她要報仇,也不過找百里敬而已,如今……她扯一下脣角,陰謀陽謀統統來吧,她倒要瞧瞧百里家的根會爛到何種地步!
轉目瞧見大夫人仍然怒火難消,銀齒咬得格格作響,手指緊緊攥着絲帕,不禁一笑,她就知道,只要危及大夫人寶貝兒子的前途,她必定絕不會手下留情!
“母親息怒,現下至少先將這晦氣的屍體挪開,免得這陰冤之氣將槐樹的福祿之氣破壞貽盡。”
大夫人一想不錯,忙大叫:“來人,來人!”
不遠處的護院聞聲奔過來,“夫人。”
大夫人厭惡地看一眼地上的屍體道:“將屍體擡走,隨便找個義莊先存放了。”
兩名護院立時上前將白蘭擡走。
大夫人轉身對姜冬竹道:“今日幸虧你提醒了我,不然真讓紀氏將百里府的祿氣破壞貽盡,豈不害了你大哥,害了百里家?”
姜冬竹低頭一笑道:“身爲百里家的女兒,自然希望百里家世代昌盛顯赫,蔭庇子孫,永世不衰。”心下暗暗抹汗,拍馬屁真是個測量臉皮厚度的技術活兒!她摸摸臉皮,頓時打了雞血,反正臉皮不是她的,管它厚薄!
大夫人擡起雙目,帶着疑惑的審視,半晌才道:“霜兒,原來你纔是個深藏不露的。”
姜冬竹倒是不懼她懷疑,抖了抖衣袖,輕笑:“母親,女兒哪是什麼深藏不露,不過是吃一墜長一智,女兒是死過一次的人,這一智再不好好長長,下次可就沒這麼幸運了。”
大夫人笑了笑,但那笑分明未達眼底,“霜兒說得不錯,人若太懦弱,便會被人欺。”說着話有深意地道:“霜兒,母親素來欣賞聰明之人,但是呢,若是不安分,危及百里府,母親也不會手下留情的。”
姜冬竹道:“是,女兒知道,女兒不似其他人諸多欲望,女兒只求一己平安。”
大夫人扯了扯嘴角,厲目又打量了她一會,才道:“如此最好。”轉身帶着侍雪離開。
姜冬竹裝模作樣地朝她行禮:“女兒恭送母親。”嘿嘿,禮多人不怪嘛,這福禮行着行着也就習慣了,不知道有朝一日離開百里府,回到江湖後,對着江湖同道這般行禮時,會不會把他們給嚇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