兔子喝了藥汁都可以幻出人形。
楚墨容腦海中不斷的重複着虞小萱的話,除了驚愕之外,似是有某種異樣陌生的情緒,緩緩的由心底而生。
幽靜的翠竹林間,楚墨容白皙漂亮的下巴微微揚起,雙眉微蹙,緩緩閉上眼睛陷入沉思。
其實,他並不信鬼神妖類奇幻這一說。
但……
面對着如今的虞小萱。
面對着如今的種種跡象。
除此之外,他卻無力辯駁。
緩緩的睜開眼,楚墨容望着竹葉後的藍天,神情沒有了往日般坦蕩,而是隱約浮現出一抹茫然。
“少夫人?你這是要做什麼?!”
屋內紅芍的一聲高呼,喚回了楚墨容抽離渙散的思緒。
似是預料到了虞小萱的舉動,楚墨容輕嘆一聲,慢慢的站起身,沿着狹窄的小徑走出竹林。
屋內,依舊傳出清脆高昂的女聲。
“哎呀,紅芍你抱着我腰做什麼,趕緊鬆手啊鬆手。”
紅芍帶了絲乞求與無奈:“少夫人,求您了,您息怒,千萬別衝動。”
虞小萱迴應:“我沒衝動,紅芍你趕緊鬆開手,快點的,聽話。”
其實,她只是氣不過那隻撕了書卷的狗,明明招惹了事情,卻膽小的躲在牀底,依然歡樂的叫喚向她示威,所以便想要彎着身子,鑽一回牀底,將那可惡的白狗從牀底趕出來罷了。
“少夫人,不要啊……”紅芍幾乎哀求。
鑽牀底這種行爲實在太不雅了。
就此一句話,就此的語調,虞小萱腦中聯想到了其他,她的臉一下子綠了。
此刻紅芍的這句不要。
讓虞小萱忽然就有了一種錯覺,好像她在霸王硬上弓,想要非禮小家碧玉的女子一般……
輕嘆口氣,虞小萱猶如泄了氣的氣球,任由紅芍抱着她的腰間,不再掙扎,撇嘴道:“什麼不要啊,說的這麼曖昧……好像我要把你怎麼似的……你鬆手,我保證不鑽牀底,這回可
以了吧。”
連忙鬆開了緊環在虞小萱腰間的手,紅芍小臉羞得通紅,“少、少夫人,您、您怎的能說出這些不正經的話……”
她無辜的瞪大雙眼,似是在控訴虞小萱做了一件傷天害理的大事。
不正經麼?
虞小萱蹙眉,略一思量,卻並不覺得哪裡不正經。
瞧紅芍已經鬆開了手,身子也再沒有外力束縛,虞小萱心中又有了一個主意。
她擡頭伸手指向屋頂,煞有介事的道:“咦,紅芍,你瞧,房樑上那紅紅的東西是什麼?”
“紅紅的東西?”
紅芍擡頭,望着雕刻精緻的房樑,愣了。
黃花梨木上,纖塵不染,連個蜘蛛網也尋不到,哪裡有虞小萱指的什麼紅紅的東西。
見紅芍已然上當,趁着她擡頭張望之際,虞小萱便飛快的拎起裙邊,彎着腰身正準備鑽向牀底。
結果,一雙白色錦靴突然出現在她面前。
“萱兒,你這是在做什麼?”
清冷柔軟的聲音在頭頂響起。
這個聲音是……楚墨容?
虞小萱渾身不由一哆嗦,便保持着彎腰半跪的姿勢,僵硬在了原地,她忽然覺得自己很丟臉,臉頰瞬間通紅髮熱。
這時,紅芍也已經反應過來,收回留在房樑之上的視線,瞧見了自家俊美無雙的少主,她連忙低頭斂眸,規規矩矩的站在了一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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虞小萱多麼希望,此時此刻的她是在做夢,只要一睜開眼,此時此刻這一切丟人的事情,便會如雨後的煙雲般消散。
可是,奈何這偏偏不是在夢境中,即使她虞小萱暗自睜眼閉眼無數次,狀況仍舊是眼前的狀況,沒有發生絲毫改變。
“我、我、我……”她紅着臉不敢擡頭,尬尷的瞅着膝下的地面,硬着頭皮回了楚墨容的話:“我、我想要進去捉狗……”
“捉狗?”清冷而柔軟的聲音再次響起,帶着一絲幽幽的笑意,漫聲道:“它僅是一隻吃了幾頁藥書的狗,萱兒,你何必非要跟它計較?”
不知爲何,聽着楚墨容的話,虞小萱的腦海中便不自覺的,自然而然的接了下句:她也僅是一隻喝了莫名藥湯的兔……
想到這裡,虞小萱禁不住搖搖頭,心道無論她原來是什麼,如今可都是完完全全的一個人,所以,她曾經是兔,抑或是狗,都已然不重要了。
虞小萱就這樣呆呆的看着地面,心裡的緊張感沒有絲毫退減,她不知該如何打破這尷尬的場面,也不知該如何開口回答楚墨容的話。
總不能厚着臉皮說一句:她就是與這隻撕了她書的白狗較上勁兒了吧?
要麼就主動開口認錯,說她不該跟一隻不懂事的狗兒一般見識,更不該哄騙紅芍看房樑,然後再偷偷鑽牀底?
可是,牀底的那隻白狗,分明不是不懂事,而且還聰明得很……要她虞小萱睜着眼說瞎話,承認那隻狡猾的白狗不懂事,還真是有點困難。
一時還真想不出解決問題的好辦法,虞小萱便一邊暗暗思索,一邊半跪在地上,維持着不太雅觀的姿勢,一動不動。
“得了,趕緊起來吧。”
楚墨容看着虞小萱僵硬的神情,無奈的輕嘆口氣,彎腰將從院子撿來的玻璃球滾向了牀底,語氣平穩淡然:“玻璃球是這白狗的心愛之物,若是萱兒你肯早些還給它,它滿足了,也就不會去費力撕扯你的《百草經》。”
聽到楚墨容的話,嬌憨中帶點傻氣的虞小萱點了點頭,覺得說的很有道理。
釋然一笑,虞小萱正準備使力站起身時,一直躲在牀底的那隻白狗,猛然間跑了出來。
它用嘴叼着玻璃球,看也不看虞小萱一眼,便得意洋洋、意氣風發的從她眼前飛快的逃過。
看見白狗神氣的背影,虞小萱剛平復的情緒,便如漲潮般洶涌起來。
小狗崽子,得意什麼?
也不怕跑着跑着,玻璃球不小心掉進嗓子眼兒裡,噎死了它自己?
此刻的虞小萱真想伸手一把抓住它,奈何楚墨容在一旁看着,她只能任由這囂張的白狗氣得自己心絞痛,然後表現出一副若無其事的表情站起來。
白狗得到了它想要之物,自然是很瀟灑的逃出了虞小萱的明月居,沒有絲毫的留戀不捨。
“小祖宗,您這又是跑去哪兒啊……”一羣粉衣侍女高聲喚着,前呼後擁的跟了出去。
明月居,終於又恢復到了先前的寧靜祥和。
房內,珠簾半卷,黃花梨木的窗扇完全敞開着,明媚燦爛的陽光由窗外大片的傾灑進來。
溫熱的陽光照在楚墨容雪白的衣衫上,反射出略微刺眼的光芒,虞小萱眯眼,擡頭瞧向眼前的俊美楚墨容。
然而,意外之外。
四目相對。
楚墨容一雙如墨般漆黑的眸子,閃着絲絲璀璨的光澤,此刻正平靜無瀾的盯着她。
因爲光線映照,楚墨容漂亮的下巴顯得格外白皙透亮,削薄的脣角處於陽光與陰暗的交界處,強烈的色調差異,造成了極其誘惑的視覺效果。
不覺間,虞小萱看得有些出神。
“看夠了?”楚墨容微微挑眉,嘴角含笑,話語間盡是戲謔的味道。
虞小萱微微窘迫:“看、看夠了。”
楚墨容輕笑一聲,覺得這個姑娘倒是天真爛漫得很,他淡淡的接道:“既然看夠了,便跟我出來,我有話要對你說。”
“哦……好。”
看着眼前逐漸遠離的白衫身影,虞小萱呆呆的應了聲,然後趕緊快走兩步,跟了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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藍天白雲,溫熱午風。
繁花陰涼之下,低矮的竹榻之上,虞小萱與楚墨容一起倚坐着。
更確切的來說,是楚墨容悠閒的倚着,她僵硬的坐着。
楚墨容手握一卷詩集,雙眸半斂,神情散淡的翻看着。
而坐在竹榻邊沿的的虞小萱,則略顯不自在,心裡暗暗猜疑着楚墨容要對她說什麼話,壓根兒就沒心思看手中的《百草經》。
她一邊假裝出看書的模樣,一邊悄悄的、時不時的、小心翼翼的瞅上楚墨容幾眼。
綠葉白花映襯下,楚墨容烏黑的長髮隨意的挽在腦後,冷清而又柔軟的眼神,悠然的盯着書卷,削薄的脣瓣微微抿着,一副柔和無害的俊朗模樣。
怪不得真正的虞若蘭會喜歡他,這個楚墨容的確有勾人的本事啊。
如今只是這樣偷偷的看他,她也感覺心跳明顯加快了。
不過……
這種心跳紊亂的感覺,真奇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