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茹辛勞多年熬成正果,欣喜若狂,在宅中大宴賓客,酒後與幾個臭味相投的狐朋狗友去娼館聽曲,半道與巡街邏卒發生衝突,被逮入四門營,旋即被遞解至鄆州大牢,李方聞訊派人去鄆州大牢要人,卻被朱庸頂了回去。
周茹的骨頭很硬,卻硬不過銅虎頭的刑具,將這些年跟着李方做下的種種罪惡一五一十地倒了出來,李茂拿着周茹的口供,提請李師古勒令李方退養,李方雷霆大怒,跑去節度使府大吵大鬧,李師古避而不見,李方的驕橫在淄青是出了名的,李師古早有防備,趕在他之前說服了族中幾位宗老,眼見鬧的不可開交,幾位宗老出面做和事老,一勸李師古不要勸退李方,二勸李方掛職回家休養以避嫌疑。
李方不情不願,卻也不敢公然與幾位德高望重的宗老抗衡,只得稱病回宅,閉門謝客。李茂令石空、石雄兄弟率便衣在其門外巡弋,凡李方黨羽來,必畫影記名備案,其黨羽窺知危險,莫不閃避。李方宅前門口羅雀,大失人望。
斬首成功,李茂按周茹的口供繼續抓人,從鄆州營田幕府一直抓到地方營田所,新任副使鄭早飛首當其衝,接着是判官、支使、巡官,營田幕府一時陷入癱瘓。李師古趁機啓用被李方逼退的判官閔籟暫攝副使,穩住了潰敗的局勢。
但李茂也低估了李方在營田系統內的實力,被抓之人雖多,卻沒有一個肯吐口配合,鄭早飛等人固然一言不發,下面的判官支使們也暗中訂立了攻守同盟。李方在節度使府大鬧一場,迫使李家宗老出面調停,李方閉門靜養,李師古答應不動用銅虎頭的力量。
刑訊逼供雖不人道,效率卻很高,運用得當,事半功倍,而今沒有銅虎頭助陣,李茂一口啃不下這麼多骨頭,一時心焦如焚。
一日,一個婦人帶着三個孩子找到濟民生醫院籌備處,聲言要找李茂訴冤,常河卿派人請青墨來,一問方知是青州營田所判官張徹的妻子榮氏,榮氏聲稱自己的丈夫張徹被李永逼死,新任副使鄭早飛非但不肯爲丈夫伸冤,還要羅織罪名籍沒其家,逼的她母子無容身之地,迫不得已纔來找李茂伸冤。
青墨眉頭擰起,這個節骨眼上,大夥都鬧得焦頭爛額,他哪有心思去管這檔子事?榮氏見青墨要敷衍,便從貼身處取出一份賬冊,道:“這是我丈夫生前珍藏之物,今獻於長官,務請上呈糾察官得知。”
青墨接過賬冊翻了幾頁,對常河卿道:“煩勞先生跑一趟,去請糾察官來。”
自家手持橫刀守護着榮氏母子寸步不離,李茂聞訊趕來,翻看賬冊一看,不覺眼前一亮,連叫僥倖。這份賬冊上記錄着青州營田所歷年收支及與鄆州營田幕府間的賬目往來,除去公務賬外,更有大批用於私人賄賂的賬目。
這本賬簿便如一枚威力巨大的炸彈,只要引爆必可將整個營田幕府炸個底朝天。李茂喚來祝香,要其把賬目送給身在揚刀軍營的鄭孝章,祝香不知賬目的珍貴,應了一聲把東西放進菜籃子裡就出了門。青墨大驚失色,急勸李茂道:“她就是個沒腳蟹,做事毛毛躁躁,怎能把這麼貴重的東西交給她呢,太冒失了。”
李茂笑道:“果然有危險,危險在這裡。”
摩岢神通會意,急起召集衛士,李茂到鄆州後,原孤山鎮親兵隊中有四五十人不願捨棄,仍舊追隨着他,這些人中有一半現在平盧軍牙軍中供職,如石空、石雄兄弟,另有一半爲民,爲李茂看守宅院,或在醫院、醫學院籌備處幫辦事務。
收到摩岢神通的命令,衆人立即集結起來,他們本就是訓練有素的軍隊,做起事來自有軍人的風範,李家大宅頓時如臨大敵、戒備森嚴。暗中負責監視李茂的探子迅速將這一情況稟報上去,李方閉門謝客,鄭早飛等人被抓捕,營田系表面上陷入癱瘓,但實際上這只是李方給李茂施加的壓力,營田系並未就此癱瘓,仍有一股勢力在暗中運作。
這股勢力一直在暗中盯着李茂,以不變應萬變,榮氏一到李家便引起了他們的極度恐慌,立即調兵遣將將李茂家宅圍住,所有主事人悉數到場,李茂回宅後久久不出,摩岢神通調兵遣將,加強戒備,他們便知有變,又見李茂回宅後便閉門不出,猜測榮氏手上掌握着營田系的重要秘密。頓時便下了殺人滅口的計較。
祝香把賬冊送給鄭孝章後,便急着要回家做飯,鄭孝章起初也不在意,就送她出門,路上無意間翻了一下,頓時大驚失色,急忙叫住祝香,令道:“你留在這,哪都不要去,等候我的命令。”
鄭孝章說完大步而出,求見支度副使賈直言,欲借道求見李師古。賈直言道:“此事關係重大,我須先探探相公的口風。你即可去找朱庸,請他出兵保護茂華。”又道:“我會讓雅城過去做你們的後盾,事能辦則辦,不能辦則退,千萬不可勉強。”
鄭孝章告退,賈直言收了賬簿起身去見李師古。
祝香在營中擔憂丈夫的安危,一時坐立不寧,忽然起身不顧胡南湘勸阻執意要走,胡南湘也心憂李茂有事,見勸不住祝香,便與其一道回善義坊。
胡南湘見在糾察官幕做要籍,有公務令牌,倒不懼巡夜的邏卒,走不多遠,忽然間見前方火光沖天映紅了半邊天,起火的方向正是善義坊,祝香的淚水一下子就下來了,瘋了一般朝起火方向跑,走出一條街便被設卡的邏卒攔住。祝香哭鬧道:“我家裡着火爲何不讓我回去?”邏卒冷笑道:“夜晚犯禁,老子不抓你,你就喊阿彌陀佛吧,再囉嗦請你吃竹筍炒肉片。”說着不懷好意地盯着祝香的臀部舔了下嘴脣。
祝香一心擔憂丈夫,倒沒察覺,這邊鬧了胡南湘,奮起一拳正中邏卒鼻子。噯喲一聲邏卒捂着鼻子蹲了下去,胡南湘一扯祝香的手頓時闖了過去,邏卒捂着鼻子怒喊追趕。祝香跟隨青墨到城裡後,也學着城裡的女子穿起了高底靴,這種靴子對修塑體型很有效果,不足之處是行動不便,飛奔之時容易使人失去重心。
祝香一個不留神撲倒在地,連累的胡南湘也跌了一跤,不待二人起身,邏卒已經追到,圍着二人一陣踢打,祝香是女流之輩,胡南湘是文弱書生,一時全無招架之力。
邏卒正踢打的歡,卻聽得腦後一聲暴喝:“住手。”一條馬鞭劈空落下,在邏卒耳邊發出一聲炸響,擡頭看卻見是一位紅袍官,騎在高頭大馬上,領着一隊皁衣胥吏奔跑正急。
邏卒認得馬上之人正是鄆州長史朱庸,鄆州節度使李師古的愛將,一時不免心虛。朱庸認得胡南湘,吩咐道:“帶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