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卿正指揮一幫兵丁在拆一箇舊亭子,說舊其實也不舊,建成不過兩年時間,昨晚她無意中知道這亭子是田萁在幽州時建,頓時氣不打一處來,一早向石空要了五十個軍兵就開始拆起來。這種事石空躲都還來不及,自不敢去告訴李茂。
李茂無奈地搖了搖頭,心裡一陣自責,搞成今日這幅水火不容的局面,自己也有責任,兩個都是不肯吃虧的強勢女人,爲了家庭和睦,自己怎麼就不能委屈求全一下呢,爲何任由她們這麼鬧下去,積怨越來越深?
李茂自責了一番,又開始爲自己開脫,一山難容二虎,除非一個變成假老虎。
蘇卿用絲巾掩着口鼻正無聊地站着,望見李茂,也不吭聲,只是盯着他。
李茂背起雙手威嚴地走了進去,不悅道:“三天不打上房揭瓦,這是說某人嗎?”
蘇卿白了他一眼,沒有吭聲,衆人見李茂來都停了手。
蘇卿人前不得不顧惜李茂的顏面,便咳嗽了一聲,李茂擺擺手,示意大夥繼續。
蘇卿這才笑道:“兩個小妖精去尋你了?”
李茂道:“太公的腦子是不是喝酒燒壞了,出這什麼爛主意?”
蘇卿道:“什麼叫爛主意,人家精明着呢,趁你飛昇之前拽住你的龍尾巴,等着做皇親國戚呢。”
李茂大驚一把捂住蘇卿的嘴,把她推到了屋裡,蘇卿推開李茂的手,喝道:“你怕什麼,你敢說你沒這心思?”
李茂道:“我的姑奶奶,老的犯渾,你也跟着犯渾,這樣的話能說嗎?”
蘇卿道:“左右又沒外人。”見李茂面含怒意,忙賠禮道:“我錯了,下不爲例。不過太公這麼做我看也沒什麼錯,有道是肥水不流外人田,那兩個小妖精白白嫩嫩,機靈古怪,是個女人見了也動心,我看就便宜你了吧。”
李茂搖搖頭,嘆道:“若年輕十歲,你這麼說,我也就笑納了,那時咱臉皮厚,本錢也厚!而今嘛,唉,青春一去不復返,功業未成,頭先白咯。”
蘇卿扶李茂落座,李茂道:“還沒老到要人扶。”
蘇卿抿嘴一笑,強按李茂坐下,站到他背後爲他捏肩鬆骨,卻道:“老人家說他在深州城外遇到一位異人,說你貴不可言,又想姚家姐妹自做了他的女兒,什麼好處都沒撈着,就動了這份心思,想給她們討個好歸宿,偏偏這兩古怪丫頭一根筋的不肯,看我不鬆口,就自己去找了你,你是怎麼回覆她們的。”
李茂哭笑不得:“我能怎麼回覆,她們是你看着長大的,情同母女,你是她們的母親,我就是她們的父親,我要收了她們,還不得讓人罵死?虧你們也能想得出來。”
蘇卿道:“算你還有良心,你若真答應了,我……我非掐死你。”
蘇卿手上猛然加了點力氣,這點力氣自不能把李茂掐死,反而掐的他動了歪心思,他一把將妻子拉進懷裡,一隻修長的爪子挑起妻子光潔的下巴,哼哼道:“曹國夫人尚食人間煙火乎?”蘇卿道:“都是凡夫俗子,那斷的了人間煙火,飢餓的很呢。”
說的正興起,冷不丁一聲巨響,震的滿屋子的東西嘩啦啦一顫。
原來是外面的亭子倒了。
李茂經此一激,霎時興趣全無,蘇卿也意興闌珊,夫妻倆起身整了整衣衫各自散了。
……
幽州的財政改革跨過了艱險的一關,終於贏來了豐碩的豐收。這幾天李茂察看了城內城外的幾處糧倉,望着滿倉滿囤的糧食,心裡稍稍踏實了一些。
“有些糧食可以直接放到軍料院的倉庫裡去,由軍地現場核賬,免得來回搬運之苦。還有倉城的牆要加高加固,消防設施和通道要清理出來,再有就是附近的居民都要搬遷,兩百丈內不得搭建民宅。”
李茂這些指示倒不是興致所至,隨口亂說,他出巡之前是做足了功課,算是有的放矢。隨同的軍地相關人員都在,說給衆人聽,比說給一個人聽要有用的多。
城內城外看完,又來到城南港口,桑乾河上舟船如織,碼頭上貨物堆積如山,堆積在此處的貨物通過人挑馬運,轉運至幽州城內。
“去年才修的一條路,一年不到就給踩壞了。”
“就這還有護路所的大力維護,否則早給踩成河了。”
“踩成河倒省事了,不是說要在這弄一條河出來嗎,要是有條河直達幽州城,倒省去了轉運之苦。”
話說到這沒人再繼續,開鑿一條連接幽州城和桑乾河的運河,李茂早在兩年前就提過,不過那時候府庫空虛,又在對外用兵,一時抽不出人力物力來做這件事。後來仗打完了,物力也漸漸充沛,萬事俱備,卻沒人再提此事。
民間正流行一種說法,說幽州是塊寶地,背靠巍巍燕山,面朝燕趙大平原,周遭有大小兩條龍護身,大龍伏在燕山山脈,小龍脊背朝南環抱幽州城,它的龍脊就橫在幽州城和桑乾河之間,在此開鑿運河,等於是要挖斷龍脊。
當年安祿山見幽州王氣甚重,遂舉兵爭奪天下,薊州鐵騎橫掃中原,大有一統天下的氣象。朝廷中有高人點出幽州龍興之氣正濃,強壓是壓不住的,唯有以“泄”字法泄去,於是便找到安祿山手下一員偏將,哄其在龍脈上點穴造墳,泄了幽州的王氣。
這員偏將後被安祿山誅殺,被點破的龍脈亦被修補,但王氣已泄,安祿山父子只能與至尊之位失之交臂。
“你們怕挖斷了幽州的龍脈,泄了王氣?哼,都是一些江湖術士的無稽之談,哄騙愚夫愚婦的把戲!我是大唐的臣子,要這多王氣作甚,我又不想做安祿山。書丞回頭牽頭做個規劃,早日動工,省去這轉運之苦。此外,別忘了在運河上修道稅卡,向過路的各路財神爺們討個過路錢。”
衆人笑了笑,目光不約而同地望向了蔡有才,蔡有才正站在一名書吏的背後,筆走游龍寫着什麼。這書吏揹着一個書樓,書樓上有一個暗格,可以抽出一塊兩尺見方的平板,上面夾着一疊麻紙,旁邊的凹槽裡放着特製的筆硯。
李茂每次出巡,蔡有才都會帶着這名書史,遇到重要指示,便當場記錄下來,製成文書交有司執行。
蔡有才一字不差地記下了李茂的話,等回府後會製成文書交給文書丞,至於能不能不折不扣地被執行,蔡有才想應該不會。
這是犯忌的事,文書丞又不是傻瓜,怎會去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