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還是和以前一樣,無論什麼時候都帶着那無可比擬的高傲和貴氣。”閔慧宇側頭看一眼一身蓮白,在陽光下宛若仙降的閔榮恆。
對方悠然一笑,周身湛潔如水的優雅,瞬間籠罩上一層妖異。“你和以前不一樣了。”他輕輕嗅了嗅,空氣中有淡淡的龍埏香的味道,他知道這股特殊的香味來自哪裡。
閔慧宇微勾脣角,“歲月流逝,世事變遷。”
哼恩,閔榮恆只是輕輕地笑了聲。
說着,兩人已徒步爬上了假山上的風雨亭。
風雨亭裡,只有兩人,居高臨下,一覽花園各個角落各種風景。
假山下,李英德帶着的幾個大內高手,和龐龍,紫宵對向分站,各自的臉上,平靜中帶着那麼幾分不言而喻的較勁。
“回想當年,在宮裡,除了皇太子外,就屬你,我還有瑞齊是衆皇子中最受太皇太后疼愛,和皇阿瑪喜歡的三位皇子。”閔慧宇眼底納着滿園的花紅柳綠,微微啓脣,思緒似乎被帶回了幼年時代。
他帶着一聲幾不可聞的嘆息,“都說皇室子弟爲得寵勾心鬥角,爾虞我詐,沒有真正的親情,可那個時候,我們三人卻不管別人怎麼說,總是在一起,總是最要好……”
閔榮恆側頭,看着身邊負手而立的閔慧宇,雖然他的視線落在別處,可是嘴角卻彎起一抹壓抑的弧度,而那雙黝黑俊眸裡則盈滿笑意。
閔榮恆一如既往冷峻的臉上,忽然有了一絲動容,眼底閃現一些與氣質不太相符的遲疑。“哼恩,那個時候,瑞齊最聰明,你鬼點子最多……”
一聲由衷的慨嘆,令閔慧宇回首,竟意外對上身邊閔榮恆的視線,四目相對裡,似乎有百轉千回的情緒誰都難以說清。
而清然飄逸,始終透着一股……類似修成正果的仙士的清雅之氣的閔榮恆,依舊淡定,“你卻最大膽!”
後者輕吊眼眉,嘴角勾着,那一刻讓見者都分明的感覺到那一絲笑容是由衷的。
“可惜後
來太子不幸發生了意外,否則,說不定一切還(依舊)……”
“風雲變遷,事事難料,身在帝王之家,總是難逃那無可奈何的結局。就算太子依舊在,三個原本手足情深,肝膽相照的兄弟,恐怕也難逃淪爲隨波逐流,宮廷紛爭的濁流。”
閔慧宇聽着閔榮恆不帶任何情緒的敘述,眉頭微皺,心底一涼,“你被驅逐出京……是太皇太后的旨意,朕沒辦法……”他壓低了聲線,有那麼一絲無奈。
閔榮恆的臉上帶着一層彷彿被迷霧籠罩起來,無法看透的神情,他擡頭將視線落在遠處,“凡塵事擾,我們一出生,就註定了會有各自立場的一天,誰也不可能一如既往,一塵不變。”
他把話說的很薄情,卻是事實。
這一刻,閔慧宇知道,他們回不到從前了。那無論做什麼事都一條心,玩鬧在一起的日子已經一去不復返。
不,其實老早就知道,他們回不到從前了,只是心中還想徒勞的抓住點什麼,回首已是枉然。
這一點看來身邊的閔榮恆要比他理智得多,看來他還是比他沉穩,至少絕對不會在不該感情用事的時候,感情用事,偶爾一次也不會!
原本閔慧宇打算和十多年未見的閔榮恆,在拋開各自身份和地位的情況下,把酒言歡到不醉不歸,可是現在他全然沒了興致,心底除了晦澀,剩下的就是那分明的戒備。雖然不喜歡卻還是在意料之中。
因此他讓李英德和護衛把帶來的百年陳釀留下,賞賜給了閔榮恆後,就匆匆離去了。
閔榮恆獨自坐在風雨亭裡,打開那一罈閔慧宇賞賜的百年陳釀,濃郁的酒香四溢,混合在有些燥熱的空氣裡,令人有一種難言的壓抑。
他信手端起酒罈子,昂首便對着罐子狂飲起來,彷彿要將那積壓在心底的怨恨,心酸,悲苦一飲而盡,而這些只有他自己知道。
一邊的龐龍和紫宵見狀,頓時都有些慌亂,在他們的記憶裡,自己的主子總是那麼淡定冷靜,泰山壓頂不動
色,喜怒不見形,而眼下,他這般豪飲顯然透着那麼濃重的愁緒。兩人甚是擔心,卻誰也不敢隨便開口,只是面面相覷,無聲的站在一旁。
大半罈子酒下肚,閔榮恆放下手中的酒罈,用衣袖輕輕拂了拂嘴角的溼潤,一雙水潤的眸子,更加蒼遠的眺着遠方,嘴裡絮叨着,“馬蕭蕭車轔轔,落花和泥輾作塵,風輕輕水盈盈,人生聚散如浮萍,夢難尋夢難平,但見長亭連短亭。”
呵呵……呵呵……他搖晃着身形,似帶着幾分醉意幾分清醒,隨後又舉起酒罈,開始豪飲。沒有人看得到他眼裡的深邃,到底含着怎樣的內容,只是那些東西,複雜的深意非一般人能輕易解讀。
往事不堪回首!酒入愁腸愁更愁。
於是,他又低吟起來,“天茫茫水茫茫,望斷天涯人在何方,記得當初芳草斜陽,雨後新荷初吐芬芳,緣定三生少年輕狂,自君別後山高水長,魂兮夢兮不曾相忘,情兮怨兮無限思量。天悠悠,水悠悠,多少真情往事難留,攜手長亭相對凝眸,清風搖影多少溫柔,前生有約今生難求,自君別後幾度春秋,魂兮夢兮糾纏不息,仇兮恨兮不解不休。”
藉着詩句的吟誦,閔榮恆感慨完畢,一腔愁緒抒盡,龐龍和紫宵再度望去,他們的主子臉上已經換上原本的淡定從容。
他臨風而立,俯瞰蒼生,白衣勝雪,傲然天成。彷彿剛纔那個有點情緒,有點失態傷感的人不是他,或者根本不復存在似的。
龐龍不禁在心中慨嘆,真不愧是他敬仰萬分的主子,竟然可以將情緒收放得如此自如。
另一方面,閔慧宇在離開賢和王府後,就一直緘默不語。
李英德駕着黑馬回頭看着馬背上的皇上,光線不明朗的臉上竟有些晦澀難辨,他不禁眉頭深鎖。
“英德,走,去一趟皇陵書院。”閔慧宇的聲音忽然而起。
衆人還沒反應,就見他一夾馬肚,那潔白如雪的白馬就飛一般衝了出去,幾匹馬便迅速帶着他們的主人紛紛追上。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