沒有裁判,沒有任何人喊開始。
可是,一股肅殺之氣已瀰漫開來,就連一旁絲毫不懂武功的駱靜雅都感覺道一股強大的壓抑,讓人呼吸都有些困難。
鼠王沒有動,蕭逸也沒有動。
二人就這樣對視着,他們的眼神出奇的平靜,毫無那種生死決鬥本該擁有的兇光。
真正的高手,他們懂的時時刻刻最大化的放鬆自己,無端的發怒和緊張指揮爲自己獲得最後的勝利減分。
此時,在鼠王和蕭逸彼此的眼中,對方已不是人性,而是一個個可能造成傷害或者逃脫的點,人的身軀雖然龐大,但在打鬥中能起到作用的也就那麼幾個點而已,真正的高手通常都懂得很好的避開干擾,把精神牢牢集中在這些點上。
二人如雕塑般動也未動,可大腦卻在飛速的轉動着。
鼠王計算着蕭逸可能發動進攻的時間,角度,還有速度,將之一一在大腦中演變出不同的應對方案。
而蕭逸的眼睛卻安靜的出奇,似一汪平靜的深潭,似是什麼也沒有想,又似是包羅萬象。
一陣輕微的山風拂過,樹葉慵懶的碰撞出一陣沙沙聲,便再次恢復了平靜。
只是有一塊巴掌大的樹葉,卻在微微抖動一陣後,晃晃悠悠打着轉從樹上飄飄落下。
樹葉很薄,很輕。
雖然下墜的速度很慢,但若是經過眼前時,也是一瞬間的事情。
那片樹葉終歸是剛好落在二人對視視線的終點。
有那麼一瞬間,二人相互受到了一點干擾。
但,這種干擾對於邪狼來說,就是一個千載難逢的機會。
若是鼠王和他以命相搏,他絲毫不懼,有十足的把握可以將蛇王斬於腳下,可是他現在卻只有發一招,要在一招之內將一身躲閃功夫天下無雙的鼠王擊殺!
若此時發生的一切被江湖上的人知道,肯定會嘲笑蕭逸是個白癡,一招之內取鼠王性命,這就像一個小孩子說要單挑成年霸王龍那樣可笑。
嘶——蕭逸的槍刺劃破空氣,由於速度過快和其獨特流暢的造型,只發出一聲輕微,但讓人毛骨悚然的破空之響!
槍刺準確的挑破那剛好下墜在二人視線中心的樹葉,和蕭逸的身體一同化作一道殘影以一個極其刁鑽的角度刺向鼠王的喉嚨!
鼠王突然笑了,這樣的速度,這樣的角度,早在他預料之中,身體幾乎是本能的朝着一個斜起而精確的角度一扭。
只是瞬間,他便再也笑不出來,因爲他發現他的胸口突然很悶,想要出聲,卻被堵在胸口。
那支本應被避開的槍刺,爲何會出現在我的胸口?難道對方有第二支軍刺,第三隻手?
不,鼠王閉上眼睛之前,清楚的看到對方只有兩隻手,一條軍刺。
“不……可……能,沒有……人……能在一招之內……”
鼠王再沒有繼續說下去,停止呼吸的他,雙眼仍死死的瞪着,滿是不甘和難以置信,他在乎的不是自己的生死,而是他那躲閃功夫天下無雙的神話破滅。
蕭逸俯下身,輕輕將鼠王的眼睛撫着閉攏,平靜的說道:“你不用死不瞑目,若是論身手,天下間確實沒有人能在三招之內傷到你,就連我也不能,你剛纔輸的不是身手,而是頭腦。”
多年以後,蕭逸再沒有遇到過躲閃功夫能夠和鼠王相媲美的人,這次和鼠王的決戰,其過程他也從未告訴過任何人,當別人追問時,他只是淡然一笑。
因爲若單論身手,蕭逸的確不可能一招之內將鼠王擊殺,至少都要五招以上。
正如蕭逸所說,鼠王不是輸了身手,而是輸了頭腦。
就在之前二人對峙的時候,蕭逸腦子裡想的便不是該在什麼時機出手,以什麼樣的角度攻擊,因爲他知道這些都是徒勞,無論是什麼時機什麼角度鼠王肯定都能精準的算到。
所以他只想了一件事,那就是鼠王會以什麼樣的姿態,什麼樣的角度去躲避。
鼠王躲閃功夫天下無雙,蕭逸自是不能猜的準確,索性便憑着直覺鎖定了一個角度和方向,勝算卻只有不到三成。
慶幸的是,勝算只有不到三成的蕭逸卻剛好賭中了,從出手伊始,蕭逸便直取鼠王旁邊的一點位置,只不過他時以微弧形將槍刺刺出,由於速度過快,鼠王纔會產生槍刺是衝着他喉頭去的錯覺。
於是,鼠王剛好往那個方向閃避,卻是正好迎向了蕭逸本應刺空的槍刺。
鼠王確實是輸在了頭腦上!
“別撐了,想吐就吐吧,沒人會笑你。”
蕭逸仔細的用一塊毛巾輕輕擦拭着其實並沒有沾上血珠的槍刺,頭也不會的對一直安靜的站在一旁,表情保持淡定的駱靜雅說道。
“哇!”
駱靜雅似得到指令一般,扶着一顆大樹嘔吐開來,這一陣嘔吐,他忍得太久了。
從看到蕭逸殺第一個人開始,他就一直在忍着,腦漿迸裂,血肉橫飛,內臟流得一地,還隱隱的冒着熱氣,這些,都是她這輩子從未經歷過的,她一直在忍,因爲她知道,她必須儘可能的在蕭逸面前做出一副不是太差,不是太累贅的樣子,一直在撐着,多少次,藏在暗處的她爲了止住自己的喊叫,生生咬破自己的舌頭,多少次,爲了不至於嘔吐,他幾乎咬碎了牙關,多少次,她明明想哭,想鬧,卻強裝着淡定,這些,只不過是爲了不讓蕭逸將她拋棄,或是殺掉她。
蕭逸站在嘔吐的駱靜雅身旁,只是等她嘔吐完了之後,遞上一個水壺,“別喝得太急。”
駱靜雅吐完後,面色有些蒼白,撐得太久,突然垮下,讓她感覺渾身一陣虛脫。
“我還能撐下去。”駱靜雅極力讓自己的聲音有力一些,可虛弱的身體卻使她的聲音顫抖而又無力。
“不用了,休息一會兒,我們可以出去了。”
精神和肉體長時間的高度緊張,在鼠王倒下的一剎那,蕭逸也感到渾身疲憊,咬了幾口壓縮餅乾,灌了幾口水後,坐在地上調整着自己的狀態,只是那支M41自動步槍卻隨時保持在第一時間能夠擎起的地方。
“出去?”駱靜雅有些疑惑。
蕭逸點點頭,“對,出去,離開這片森林。”
駱靜雅聞言,心頭一陣欣喜,但還是有些疑惑的道:“你不是說,要把這些壞人都殺盡麼?”
蕭逸閉上眼睛,平靜的道:“一千多號人,在這片森林中已經變成了屍體!”
說這話的時候,蕭逸心裡竟無來由的涌起一陣悲涼,他曾經在僱傭兵戰場上殺敵無數,但在短短几天內將活生生的一千多號人悉數殺掉,這還是頭一回,對這叢林中新增的一千多具屍體,蕭逸並無覺得任何同情,只是對生命的一種尊重與感慨。
啪,蕭逸點燃一支香菸,只不過卻沒有吸,而是夾在指間看着它慢慢燃盡。
“你會把我滅口麼?”駱靜雅問出了心中的疑問,畢竟,她可是這場屠殺最直接的目擊者。
蕭逸淡淡道:“不會。”
駱靜雅道:“你爲什麼那麼信任我?”
蕭逸道:“我們認識不過幾天時間,我還不完全信任你。”
駱靜雅疑惑道:“拿你爲什麼還要……”
蕭逸笑了笑,從懷裡拿出一個數碼相機揚了揚,道:“可是我信任它。”
看到這隻相機,駱靜雅一張俏臉瞬間羞的通紅,當初她在小木屋,就是被人用這隻相機脅迫着拍了裸照。
“你……把它給我,我發誓,我保證出去以後保守秘密。”駱靜雅有些着急的說道。
蕭逸淡淡一笑,道:“發誓有用的話,法官就可以下崗了。”
說着,一面將數碼相機重新收好,一面道:“況且,我自己也能欣賞欣賞。”
“你……”駱靜雅羞的滿臉通紅,又急又氣的瞪着一雙杏眼,但卻又拿對方沒辦法。
嗚嗚——不遠處的樹叢中忽然傳來一陣低沉的嗚咽聲,駱靜雅這幾天的神經已無限接近於最敏感,當下本能的一下竄到蕭逸身後。
“還有壞人。”駱靜雅見蕭逸無動於衷,怕他沒聽到,緊張的沉着聲出言提醒。
蕭逸只是笑了笑,起身便大步朝着樹叢中走去。
“喂,你忘拿槍了!”駱靜雅見蕭逸沒有拿武器,連忙出言提醒,可蕭逸卻似沒有聽到一般,繼續大步朝前走去。
駱靜雅心頭一急,咬了咬牙,一把將地上的自動步槍抄起,向蕭逸跟了過去。
待靠近蕭逸後,駱靜雅忽然將槍往地上一扔,原本緊張的俏臉立即變的柔和,驚訝的道:“呀,好可愛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