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冬的冰冷似是隨着新春的熱鬧與喜慶而變得稍許暖和,不再冰寒入骨。
處在這四方天地之中,除卻每日晨起至棲鳳宮中請安,這漫漫長日,流螢一時竟也不知該要如何打發。
輕翻動手上的書籍,流螢頗爲無趣。那平日總能令她感到新奇,讓她不自覺鑽研其中的內容今日卻讓她連連的泛起了瞌睡。
可惜搗衣宮中此時卻是空無一人的,懷叔自七天前便因有事出了宮,至今未回。
嵐煙見流螢百般無聊的以手支頷,眸子略略轉動,正待想要說些什麼的時候,卻見夜闌搶在了她的先頭,開了口。
“娘娘,您若是閒來無事,不若親烹幾道膳食。皇上日理萬機,此時必定是疲憊萬分了。”
流螢略微挑眉,夜闌這是叫她主動過去找寂月涼!?還要下廚……提起下廚,流螢不自覺的便是臉上一紅。
自上回寂月涼離去後,流螢不知怎的,下意識的返身至那一片狼藉的司膳房中,這才發現自己在慌亂之中,錯把糖當左了鹽……
“咳咳。”粉拳微握,流螢不禁輕咳幾聲,似是要遮掩住自己無意間泄露出來的那幾絲不正常的紅暈。
“還是算了吧,現在後宮局勢未明,若貿貿然行動,只會徒惹麻煩,當了那箭靶子。”
“可……”夜闌今日卻不像往常那般,文靜順從。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樣,看的流螢十分難受。
“說過了,有什麼話直說便是。無須這般左右爲難。”
“是,娘娘。”夜闌微微福身行了一禮,清秀的眸子之中盡是分明可見的憂慮。
“今日皇上先去了明鏡宮雲嬪處,而後卻是去了沁韻宮端謹昭儀處。如今那流水般的賞賜正大肆的送往沁韻宮。說不定,那端謹昭儀便會就此復寵。而娘娘您一向與端謹昭儀不合,若是……”夜闌將剩餘的話斷在了喉嚨間,但究竟是些個什麼意思,衆人卻都是心知肚明的。
依端謹昭儀那般呲牙必報的性子,此時說不定正是如何得意呢。若是她復寵,只怕第一個爲難的便是她了。
嵐煙聽聞夜闌的話,臉色也是一沉,連帶着紫蘭都是滿臉擔憂。流螢此時卻是輕蹙眉頭,眸光略顯古怪。
“那之後皇上可還去了哪處?!”
夜闌聞言,只以爲流螢是想要知曉皇上蹤跡,好去討好聖意,爲自己爭上一爭。
“離了沁韻宮,聖駕便回了辰乾宮。並未再聽聞聖駕去了哪位娘娘處。”
流螢眸光微轉,一絲光亮極速的從腦海之中一閃而過。
“嵐煙,你上次說,雲嬪的家世與那端謹昭儀的家世是如何的?”雖她未曾與寂月涼常見,但他的性子她多多少少都是會摸到一些。況且還有她那日積月累已成本能的殺手敏銳的直覺,寂月涼並不是個沉迷美色的人,而且他對於後宮,似乎還有那麼一絲微不可查的厭惡。加之,雲嬪尚小,尚未侍寢,也未到侍寢的時候。寂月涼卻是去了明鏡宮,那隻能說,肯定另有玄機。
這一問,卻是將嵐煙問的有些愣,莫不是娘娘想從她們的家世下手?這不對啊,先不說能不
能成,這樣子做根本就是治標不治本。
雖摸不透流螢的想法,但嵐煙還是一五一十的如實稟告:“雲嬪乃從一品水師提督嫡女,端謹昭儀乃江南布政司二千金。”
水師,江南。兩者看起來似沒有什麼聯繫,但流螢卻總覺着兩者之間似有一個線,無聲無息的互相交纏,牽動着後宮,乃至前朝。
江南這片水澤之地,向來富饒。不僅是他國眼中那必奪的要地,同時也是朝中不少大臣眼中的肥肉,迫不及待的想要咬上一口,賺個腰纏萬貫,就連寂月景也不例如,想方設法的將手伸進去,前年自己領到的任務,便是關於那江南流寇的……
流寇!流螢猛的瞪大明眸,迅速的抓住了腦海中一閃而過的亮光,漸漸的將破碎的思緒拼合在一起。
“那端謹昭儀,復寵在即。”忽的,流螢十分篤定的道出這麼一句。
“娘娘,緣何如此?”這下,是連向來對宮中局勢分析透徹無比的嵐煙都迷糊了,十足驚訝的看向流螢。
流螢微一沉吟,頗爲神秘的道“直覺。若是你們不信,不過數日,你們便會知曉了。”
若是她沒有猜想錯,在這新春之際,普天同慶之時,寂月涼卻是忙得不開交,那必定是前朝燃起了烽火。
既不見有戰報傳來,那便是內憂了。
“不過無妨,本宮自有妙招。”流螢微勾朱脣,盈盈眸子之中閃過狡黠的眸光。
她的刀,似乎很久沒有飲過血了……
這一番莫測的話,卻是將嵐煙等人,看的十足呆愣。她家娘娘,今日莫不是閒來無事,閒得有些……傻了吧?!
因着流螢心懷心事,而且隱隱約約帶有莫名的期待,時間就似那指間細沙,忽的一下,便是極速遺落。
“紫蘭,嵐煙,今夜無論發生任何事情,都不要進來。”待一如往常那般,揮散衆人。只她清楚,若是忽發什麼意外,外面的那些個小宮女是擋不住的。
“奴婢知曉,只是若……”紫蘭的話還沒有說完,就被流螢疾聲打斷了。
“沒有如果,本宮今日身子不適,服了秘藥。待會兒會睡得極爲沉。若是你們貿然進來,可能會驚嚇到我。那時候反倒引起副作用便不好了。”流螢滿臉嚴肅,眼梢微挑,一股不容分說的威凌氣勢頓然逸散出來,屬於上位者的威儀令紫蘭不由得立即低垂臻首。就連那見慣了這天底下最爲尊貴的人的嵐煙,也下意識的避開那威儀萬分的視線。
“若無本宮應答,擅自入宮殿者,就不必再在本宮伺候了,自到司偵局報道吧。”不是信不過紫蘭等人,而是事關重大,流螢不得不小心。
自己的身份是無論如何都不能被發現了,不爲了自己,也得爲了將軍府。
“是,奴婢遵命。”頭一回見流螢如此鄭重其事,直言正色。嵐煙等人也是心中一驚,來不及思慮過多,便福身應下。
“行了,你們去歇着吧。”流螢似極爲疲憊那般,一下子連氣勢都弱了不少,四肢無力般倚靠在牀上。
嵐煙等人見此識趣的告退。許是今日的流螢太過於古怪,嵐煙的全部心思都投放到了
猜測流螢意思上面,一時將身旁的夜闌忘了個乾淨,待回過神來時,卻已不見她的人影。
“夜闌最近,怎麼老是不見人影?”嵐煙凝望着方纔夜闌站至的地方,若有所思。
流螢一個人躺在牀上,並不着急着要行動。微微偏身,觀摩了一下外面的天色,知是時機未至。
一盞茶後,卻是有人輕聲叩響了殿門。
“娘娘,娘娘?”聲音溫軟,似嬌鶯,竟是夜闌的聲音。
流螢方想開口應答,忽的一想,又發現了不對勁。一下子就將即將出口的聲音吞沒在喉嚨間。
門外夜闌見裡頭沒有應答,不但沒有就此停止,反倒是更加大了音量,繼續試探道:“娘娘?娘娘您可歇着了?奴婢有事要稟。”
流螢抿脣,緊閉雙眸。掖在被子裡的手卻是悄然的摸上了放在枕頭底下的小刀。
見久久不曾有人應答,夜闌疑惑的顰眉,下意識的便想推門而出,一看個究竟,但又思慮到先前流螢所說的那番話,便不由得頓住了。些微沉吟,夜闌選擇了轉身離去。
但流螢卻是不曾放鬆,而是微一翻身,面對裡壁,作熟睡狀。方纔摸到的小刀此時已是利落的挽在手心之中,只待有人闖入,便直擊要害。
果不其然,正如流螢所想,夜闌並未就此放棄,只見她始終懷有一份懷疑與猜忌,躲開了守夜的宮女,靜悄悄的獨自一人來到了流螢放置梅花的窗戶邊。
透過那隱隱約約透露出來的一絲縫隙,夜闌往裡瞧得分外認真。清秀的眸子眯起,直勾勾的往裡探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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流螢頓時便感覺到了一道眸光從外闖了進來,心下立時不喜。但爲了不露出馬腳,卻是分毫未動。只是那全身上下的毛孔都豎了起來,進入了戒備狀態。
殿內一片黑暗,而那縫隙又過於細小。不知是否因爲內頭一直沒有聲響發出,夜闌的膽也因而大了起來,此時竟然敢將那窗子打得更開。
幾絲呼嘯而過的寒風頓時無情的灌了進去,雖沒有寒徹入骨,但卻是直擊流螢心房,令她一點一滴的對夜闌寒了心。
夜闌這番舉動是爲何?她爲什麼要特意來試探自己?還是說,其實她是誰的人,派到了自己身邊做臥底?
頃刻間,無數的念頭涌上了流螢的思緒,令她本帶有些許期盼與激動踊躍的心情頓時消失殆盡。
隨着窗子的加大,裡頭雖仍是一片黑暗,卻比先前要清晰許多,連牀上那抹身影也依稀透露得出來。
夜闌細細瞧着,下意識的屏住呼吸,瞧見了那牀上的黑影一直未曾動過,似真是熟睡了那般。
莫不是自己多疑了?娘娘真的如她所言,是吃了將軍府的秘藥,導致睡得昏沉,又怕有人貿然進去對她不利,方纔如此說?
可她又爲何,要吃這將軍府的秘藥呢?!
百思不得其解。但夜闌也知曉自己這般舉動是冒大不韙的,若是被發覺了,只怕那司偵局的懲罰,都還是輕的。
想罷,便立時放下窗子,貓步離去。而就在她離去的那一瞬間,一道寒涼的眸子從裡頭極速的投射出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