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孜墨處理完那個病人,轉頭看到離他有一段距離的宇文徵,緩步走到他面前,將滿手的膿血伸到他眼皮下,似笑非笑道:“看,王爺,這就是草民不喜歡你們宇文家的原因。你的子民正在你面前痛苦哀嚎,而你只是無動於衷的坐在這裡,一副神聖高潔的形象,這就是你們說的愛民如子嗎?”
宇文徵垂眸看着季孜墨紋絡清晰的大掌上沾染的污血,墨色眼瞳中沒有半分波瀾,伸出手,抹去他衣領上一滴並不起眼的血漬,淺淡勾脣道:“季兄,衣服髒了。”
季孜墨身軀一僵,對上宇文徵眼底深不可測的意味,濃眉垂皺,半響後,衣襬隨風地走進旁邊一間昏暗的小室。
簡雲苓從懷裡掏出一塊月白錦帕,蹲下身瞧着他指尖一點半乾的淡紅,仰頭戲笑:“王爺何必這麼較真?”
宇文徵反手握住她,微揚薄脣:“老毛病了,改不掉。”
簡雲苓嗔他一眼,展顏輕笑。
這時候,季孜墨端着一碗藥汁走了出來,把它遞給簡雲苓道:“用帕子沾上這個給他擦,纔不會傳染。”
簡雲苓點頭致意,接過紅褐色的陶琬,浸一點濃黑的汁液,由着它在觸手柔滑的緞面上暈開,仔細拭淨宇文徵的長指。
這一切完成後,季孜墨拿過簡雲苓的帕子,走到藥爐邊上,藉着升騰的火焰把它燒了個乾淨。而那碗藥湯也被他隨手潑灑在鋪滿黃土的地上。
“好了,王爺和王妃想了解疫情,現在估計也瞭解得差不多了,還有整個曲蘭鎮的人等着你們救,你們就不要在草民這裡浪費時間了。”季孜墨對他們的態度緩和了許多,但語氣仍有些生硬。
簡雲苓和宇文徵相視一笑,默然退了出去。
走出醫廬,郭里正還等在那輛簡易的馬車旁。
見他們出來,他快步迎上,欲言又止。簡雲苓暗自搖頭,表示無事,他才長出一口氣,放下心來。
來到郭里正爲他們安排的住處。很簡陋的院子,但難得的是裝飾擺設頗有劉禹錫文中“苔痕上階綠,草色入簾青”的風雅之感。
在這種條件下,能有一間這樣的房子住已經很不錯了。簡雲苓謝過郭里正,本打算親自動手拾整一下,正好傅東雲帶着一隊侍衛回來了。
傅東雲大步生風地跨進小院,面色前所未有的嚴肅,見到簡雲苓和宇文徵後,不發一語,行了個周正又一絲不苟得抱拳禮,可見他在賭氣。
宇文徵最瞭解傅東雲,知道他七情上面的耿直性子一向來得快,去得也快,不需要多做安慰。便拋開閒言,直中主題道:“查的怎麼樣了?”
傅東雲語氣壓抑,道:“屬下查到十七個疑似傳染的病患,已經送到醫廬去了。”
宇文徵低“嗯”一聲,指節敲打託臂,似在消遣,又似在謀劃。
最終傅東雲還是沒有忍住,低聲恨恨道了句:“固執!”
宇文徵瞟他一眼:“說誰固執呢,東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