宇文徵薄脣緊抿,成拳的大手青筋畢露,隱隱卻劇烈地顫抖着。
簡雲苓掃視一眼四周,人人皆是一副看好戲的嘴臉,心下不由冷笑,眸色漸深,白玉般的柔荑陡然覆上宇文徵的緊拳,仰頭看向簡太師,淺笑如霜,道:“父親似乎醉的厲害,還是趕快去休息吧。”
尊位上的宇文恆一直在注意他們這個方向,當看到簡雲苓對宇文徵的維護後,一雙深眸危險地眯起,隨即邪惻勾脣道:“翰王妃說的是,太師,你醉了。來人,把太師扶下去。”
兩個宮婢應聲上前,攙住了簡太師。
簡太師非常配合地拱手作一深揖,埋頭之時冷睨向宇文徵,投去一抹諷笑,然後又裝作醉極,腳步踉蹌地跨下了高階。
宇文徵手邊的血仍在滴,指腹微一用力,半掌碎瓷化作血色的粉末,沙一般被風揚起,於暗夜中織出一幅輕紗。
宇文恆驀地出聲喟嘆,卻聽不出半分真心:“唉,自母妃死後,舅父便不願再回京城,如今他重病不起,朕也無法於他身邊盡孝,實在羞愧的很。”
皇后在旁柔聲安慰:“皇上不必擔心,司將軍吉人自有天相,定會轉危爲安的。若皇上實在不放心,大可安排宮中御醫前往雲城爲司將軍診病,如此,也算全了皇上的一片孝心。”
如此明顯的一唱一和,有眼色的臣子早就開始附和恭維。
簡雲苓全然不關心他們的對話,只默默掏出懷中月白的帕子想爲宇文徵包紮,他卻狠甩開他,任由那方錦布飄落至他腳邊,被一地鮮血浸染。
宇文恆似這才注意到宇文徵的傷勢,連忙關心道:“呀,皇弟,你的手是怎麼了,快叫御醫!”
宇文徵冷峻的面容凝起冰霜,聲沉似水,道:“不必了皇兄,只是一點小傷而已。”
本是聽不出情緒的一句話,但從宇文徵的嘴裡說出來,卻是令人膽寒。
“是嗎?”宇文恆也斂了滿面愁容,眼眉上挑,透着寒蔑,道:“既然如此,宮宴繼續!”
燈盞交錯,歌舞聲聲,一切又迴歸最初時的那樣,彷彿剛纔高階上的那幕不曾發生,彷彿司洛意這個名字從未出現在這個喜慶歡樂的宴席上。
大過年的,皇城宮宴上卻見了血,總歸不是什麼好事。一側的宮婢早已上前收拾乾淨了滿地血跡。
簡雲苓看着那方染血的錦帕被宮婢拾走,不由可惜,那可是東海冰蠶絲織成的帕子呢,坊間千金難買,她的雲樓又要白賣一整天的茶了。
這場盛大的宮宴一直持續到後半夜。
午夜時分,遠處鐘聲敲響,漫天煙花霎時升起,炸裂似的轟響將一切冷寂驅散,頭頂濃墨染過的夜空亮得勝如白晝。
皇城之外百姓們的歡呼隱隱傳來,所有人都在歡笑,唯有宇文徵,映着皎皎月華,染了一身清冷,於綻放的煙花下端起銀製的酒壺,仰頭大口灌進那嗆人的濃液。
簡雲苓坐在他身邊,不時側頭看他,卻只看到滿面漠然,將他和她隔絕的那樣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