潑墨似的雨幕中,一匹高頭大馬拉着一輛顛簸搖晃的車廂飛馳而過,馬背上的鬃毛甩濺着水花。馬蹄踏過留下的水痕,彷彿在路面開出無數朵黑色曼陀羅,驚悚陰森,卻很快被大雨衝去。
馬車中的氣氛凝重。
宇文徵雙手撐着膝蓋,凜然端坐。渾身散發寒鷙之氣,兩片薄脣緊緊抿着,空茫的眼底有肅殺,有狂戾,種種情緒交雜,冷意滲到了人的骨子裡。
簡雲苓靠在窗邊,從飛起的帷布望向外面,大雨與黑暗已經融爲一體,看不清模樣。她的目光投向虛空,並沒有落到實處。心中暗暗思索,好好地,怎麼會小產了呢?
餘光瞥到宇文徵青筋浮起的手背,以及深深彎扣的十指。她想,他現在一定很懊惱吧。
這麼多年了,從司徒側妃,到阮雲,再到蘇側妃,他接連失去了三個孩子,每一個孩子,都是他心裡的痛。
他也許並不愛這三個女人,但他的孩子,是他的骨血,他的家人,他一定會用盡自己全部的力量去疼惜愛護他們。
但奈何老天不垂憐,讓他失去了三次做父親的機會,這對於重視親情而且極其驕傲的宇文徵來說,真是一件比剜他的肉還要讓他痛苦的事……
快馬加鞭,總算到了翰王府。
傅東雲全身上下已經溼透,上車來背宇文徵的時候猶豫了一下。可宇文徵想都沒想,便俯身到了他的背上。
車下,蘭姨撐着兩把傘,肩上搭了一件披風在等他們。等傅東雲將宇文徵安置好後,她把其中一把傘交給了傅東雲,傅東雲接過,插在輪椅上的傘槽中,完全不顧自己,大步推着宇文徵進了府門。
簡雲苓下車後,蘭姨第一時間給她蓋上披風,怕她受涼。在簡雲苓低頭繫帶的時候,她壓低了聲音,在她耳邊交代道:“據蘇側妃的侍女說,她是吃了司徒側妃送來的糕點後就開始肚子疼,等宮中御醫趕到的時候,孩子已經沒了。後來御醫證實,那些糕點裡,確實有藏紅花。”
簡雲苓聽了皺眉。
司徒側妃?她怎麼會對蘇側妃下手?這個女子不是一向淡泊不爭的嗎?難道是她看錯了人,還是她掩飾的太好,連她都騙過了?
“司徒側妃那裡怎麼說?”簡雲苓還是不相信司徒側妃會這麼做,也許這又是一場陷害也說不定。
蘭姨搖頭:“現在蘇側妃那裡已經亂成一團了,還沒有人有心思顧到司徒側妃那裡。”
簡雲苓沉吟點頭,片刻後,眸光陡然清明,道:“走,我們先去蘇側妃那裡。”
蘭姨不解:“我們不先去找司徒側妃問一問嗎?說不定她是被冤枉的呢?”
簡雲苓搖頭,一邊加快腳步往裡趕,一邊解釋:“我們現在什麼情況都不知道,貿然去司徒側妃那裡,反而會讓她亂了手腳。還是先去看看到底怎麼回事,再想該如何幫她。”
蘭姨點頭同意,跟在她身後,穿越重重雨幕,頭頂長閃點亮夜空,照見了那些隱藏在黑暗裡的血腥之色。